自甘沉沦(78)
领头大笑,梁听叙面色变得苍白,连忙抬手捂住盛意的耳朵,捂得很紧。
但还是慢了一步,盛意全听见了。
那个领头说:“这不是丁宁的那个私生子吗?我真正债主的私生子啊!”
盛意脸色变得一片空白,瞳孔颤着,满脸不可置信,尽是茫然。
丁宁。丁宁。
他那个渣爹。他的生父。
怎么回事。他们曾经都已经被迫分开了,怎么这件事情还没完。
耳朵被捂得很紧,领头说的话成了虚无缥缈的轻纱,模糊不清。
梁听叙贴着手,声音传导过来,他一直在说:“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似乎有人凑近了,肩上覆上一层冷意,有人要拉他。
梁听叙推开。把他彻底圈入怀里,顾不及帮他捂耳朵了,只背过去,想把盛意藏起来。
“他和那个人渣没关系。”梁听叙冷声。
“怎么没关系,”领头嗤笑,“血缘关系不是关系,血浓于水啊,帮亲爹还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再说了,你们在国外过成那副惨样子,可全赖他那个爹,再说了,要不是丁宁早死了,这些债我也不会算在你们头上,你这……啧啧,换我就把他丢出去抵债了,还要顺带踩上两脚,梁听叙,你是不是贱呐。”
“他户口本上的父亲是章砚。”梁听叙说。
怀里的人在抖,他抱得更紧了些。
“我管你,章砚没签条,签条的是丁宁和梁宥礼,反正你们也不知情签的,我人很好的,既然丁宁儿子在,那就让他来还,”领头抬手拍了拍盛意的脸,被梁听叙手肘撞开,“他儿子不说,还真有几分姿色。”
“滚!”梁听叙怒喝。
“三天,给你三天时间凑钱,不含利息五千万,利息我可以晚点再和你们算,别想跑,跑到哪我都能找到你们。”领头笑。
步伐声消失在楼道终点。
梁听叙轻轻松开盛意,只见盛意眼眸空着、落着、颤着,无声地落着泪。
他心猛地一抽,抬手帮盛意抹掉,却怎么也抹不干净,指尖也连带着糊满泪水。
“不哭了……”梁听叙艰难地从喉间挤出几个字来,今天盛意哭得太多,落的泪都快把他化成水了,“那是丁宁欠的债,他没道理算在你头上,不用担心,我待会儿就联系章叔报警——”
“你……”盛意张了张嘴,艰涩吐气,“你们……你们是因为他才……那时候出国……也……那我……”
“和你没关系,”梁听叙接住盛意茫然无措的眼泪,“他和你没关系,你不需要为他负任何责任。”
盛意只是杵着,愣着,似乎彻底丢了魂。
原来这才是梁听叙的秘密。
是梁听叙一直瞒着他的秘密。
第86章 不要不理我
梁听叙输了密码,拉着盛意进门,给他安置到沙发上摆好,在电视柜下翻找医药箱。
盛意魂还在游,游着游着,停在梁听叙身上,讷讷出声:“你没醉。”
翻找的声音一滞,停了半分钟,却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梁听叙没有说话,拖拉医药箱的声音刺耳。
“先帮你看看背。”隔了好一会儿,梁听叙才说。
医药箱拿出来的时候,梁听叙手还是颤的,没拿稳,掉到地上“嘭”一声闷响,震碎玻璃,稀稀拉拉响起碎裂声。
梁听叙只从盒子里挑出跌打药和棉签,拿完才忆起,他还没查看盛意的伤势。
那一棍子明显是从楼道那边直接丢过来的,梁听叙后知后觉的后怕。他明明把梁宥礼的债务都还干净了,丁宁的与他们无关,就算那些人把丁宁的债务算他们头上,他们没有护照,混着好几个逃出国的亡命徒,怎么敢回国。
可他们偏偏回来了,还找到了他。
他躲了五年,把盛意也藏了五年,却猝不及防被一朝撞上,直往盛意心口捅刀。
“……我看看什么样先。”梁听叙扶着茶几起身,在盛意身边坐下,作势要撩起盛意的衣服。
盛意拽住不让他掀。
“他们想找我很久了,是吗。”盛意声音很轻,已然从刚才崩溃的情绪里出来了。
“我看看,先让我看看……”梁听叙只说,抚上盛意的腰侧,凉意渗入,盛意一瞬松手,衣服被撩起。
背上有一片乌青,绿里泛紫,还泛着点点黑,没有见血丝,看起来不严重,但也不轻。
梁听叙沉默着,迈回电视柜前,拿来跌打药和棉签,折回给盛意上药。
“……去医院看看吧。”梁听叙说。
“看什么,”盛意说,“小伤,放几天就好了。”
背裸露在空中,满是冷意,空气是冷的,药膏抹上背也是冷的,还有滴落的液体也是冷的。
冷冷地砸进他心底。
背上一阵暖意,梁听叙额头轻轻抵着,还略有些小幅颤抖,眼泪滴在他的背上,顺着他的背下滑。
盛意迟滞一瞬,缓缓回头,抓住梁听叙搭在他背上的手,语气有些慌乱:“怎么了?”
这好像还是第一回,重逢之后,梁听叙在他面前哭。
本来梁听叙在他眼前哭的次数便不多,印象里梁听叙的情绪几乎从未崩盘过,重逢后更是瞧不出一星半点。
成熟的、得体的,言行举止都透露出一股游刃有余,仿佛什么都触动不及他的内心——除却在他面前情绪失控的几回。
他被砸了一棍子,还刚得知他那个渣爹害得梁听叙他们在国外躲藏了五年,怎么哭的是梁听叙。
“你……”盛意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
梁听叙蹙着眉头,眼睫轻颤,眼泪像掉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往下坠,紧紧咬着下嘴唇。
“别哭了……你刚刚还让我别哭,怎么自己哭得起劲。”盛意抹走他的眼泪,心脏有些刺痛。
梁听叙抓住他抹眼泪的手,把盛意整个人拉近,轻轻拥进怀里,逐渐用力,抱得越来越紧。
“盛意……”梁听叙连喊他名字的声音都是沙哑的、断断续续的。
“啊……啊。”他回了两声。
背上那片乌青遭碰了碰,梁听叙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疼吗……?”
“不疼,”盛意刚刚哭过,声音还像泡在水里,“没那么娇贵,乌青几天就好了。”
肩膀的衣服都被打湿一片了,梁听叙哭着,像他刚刚情绪崩溃那样,拽着他的衣服,异样地抖:“我疼……我也觉得你疼,觉得你很疼……”
什么疼。
盛意脸上闪过一抹空白。
尽管没听懂,心脏却宛若被刺针乱挑,翻出皮肉,扎满千疮百孔。
盛意蹙了蹙眉,将手轻轻搭上梁听叙的背,正想低声安慰两句,骤然看见桌上放着的几盒药——医药箱没拿出来前便在的药。
胃康灵、奥美拉唑、盐酸小檗碱、参苓白术散……
他认得这些药。盛鸢胃一直都很不好,进过好几次医院,身边就常放着这些药。
“你胃疼?”盛意问,声音焦急。
这才见到梁听叙攥着腹部衣料,他撩起梁听叙的衣服,骤然看见两条倾斜着的、增生的疤痕。盛意瞳孔震颤,轻轻抚上疤痕,声音劈叉,颤得厉害:“……这是怎么回事?”
坠入情欲那一夜,梁听叙全程都没有脱上衣,他也只顾着难受,没发觉异样。
梁听叙只是将他抱紧,像是要把他彻底融进身体里一般。
盛意拍拍他:“先吃药好不好。”
“然后呢,”梁听叙突然说,“然后你又要继续躲着我,避着我,连想我都要等我喝醉了……才偷偷跟我说,我要是不装醉,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跟我算了?”
盛意沉默地给梁听叙顺背,不作回复,眼泪已然在眼眶里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