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的接班人(37)
某一个瞬间,凌时觉得自己实在是个没有骨气的人,明明在家里信誓旦旦地要保持态度强硬,可亲眼见到路深的时候又轻而易举地败下阵来,看一眼,便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路深的视线总算从手表转移到凌时身上,凌时立马站得笔直,假装自己正在欣赏面前的广告牌——哪怕广告牌上是不孕不育的广告。
下一秒,路深伸出手来碰到了他的腰,凌时一个激灵,回过头才发现路深将他那半掖在裤腰里的衣角扯了出来,替他整了整放荡不羁的衣摆,省得看起来像什么邋里邋遢的二流子。
凌时眼里瞬间多出几点晶莹,忍不住唤了他一声:“路深……”
“别跟我说话。”
凌时仅有的一丝热情又被路深的冷言冷语扼杀在了摇篮里,气鼓鼓地没有理会,路深恢复了往常的冷漠,趁着电梯门一开便快步走了出去,将凌时远远甩在身后。
凌时望着他决绝的背影,只当刚才牵衣角的事都是镜花水月。
和平医院在帝都偏安一隅,从昨天开始,住院部就添了几分热闹。
前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杨新鲜不得不陪着他们有说有笑,好不容易送走一波,病房总算安静下来,她勉强能够躺在病床上享受这难得的闲暇。
杨新鲜望着自己肿胀的脚腕,回想起万世那晚发生的事,仍旧心有余悸。
齐铭原本还算有所克制,没有太过失控,谁知道公司有个糊涂蛋报了警,警察一来,齐铭觉得自己的脸面彻底挂不住了,公然断了自己的后路,当着警察的面劫持了杨新鲜。
警察自然也不是清水煮的,三两下就将这个富家公子哥控制住了,不幸的是,杨新鲜在一阵剧烈的推搡中狠狠地摔在地上,不仅撞上了办公桌的棱角,高跟鞋的鞋跟也断成两截。
由于事发突然,齐铭又是公众人物,警察只能采取秘密措施将他带走,谨防泄露了什么风声,引得外界胡乱揣测,徒增烦扰。
此时,张直树推开房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将果篮往桌上一放,气不打一处来:“杨女士,咱们选地方能不能有点品位?你前天放我鸽子不说,今天竟然把我叫来医院了,不知道我看见那些白大褂就头晕吗?”
杨新鲜冷哼了一声,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要不是行动不便,真想抄起扫帚将他打出去。
张直树搬来板凳坐在床边,抬起头在墙上的病人信息表上瞅了一眼:“哟,脚腕骨折了?叫你平时不爱喝牛奶,骨质疏松了吧!”
“张直树!你再说一句风凉话就赶紧给我滚!”杨新鲜抓起身后的靠枕想给他一闷头,张直树敏捷地躲了开来,还将她手里的枕头抢了过来,垫在自己身后。
杨新鲜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张直树懒得跟她争,仔细瞧了瞧她的右脚脚踝,已经肿得跟馒头一样大,怒火直冒:“齐铭那孙子还他妈是个人吗!幸好他没狗急了拿陶瓷碎片捅你,不然我一定要闹得他们齐家倾家荡产!”
杨新鲜难得有些感动,脸色缓和了些,张直树又白眼狼地补了一句:“还有你!平时穿那么高的高跟鞋干什么?身高都是爹妈给的,让你自个儿作成这样!崴脚了也是活该!”
杨新鲜的感动半途夭折,化作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白眼。
张直树闲不下来,又从果篮里抓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杨新鲜瞧着他假正经的模样,倒也心里爽快,正色道:“路深不是也受伤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他早就好了!现在不知道在哪儿春宵一刻值千金呢!”张直树将苹果削成了一整条小花边,得意洋洋地展示给杨新鲜看,杨新鲜又翻了个白眼。
“是吗?那真是让你失望了。”
路深猝不及防出现在病房里,张直树吓得手一抖,差点将苹果落进垃圾桶里。
“你怎么来了?”
“接到消息就赶过来了。”路深将一箱牛奶搁在床头,望着杨新鲜又说:“嫂子现在好点了吗?”
杨新鲜指着一张凳子让他坐下,笑道:“阿深最近不用跑通告吗?”
“人家路大视帝宁缺毋滥!可清高了!”张直树在边上暗嘲了一句,将苹果切成小块放进盘子里,颇为周到地递到杨新鲜手里,杨新鲜忿忿不平地接了过来:“没让你说话!”
路深莞尔,自觉地没有掺和夫妻俩的斗嘴,杨新鲜回过头来:“齐铭跟你斗了这么多年,这次也该认栽了,但你也别太跟他计较,他一个含着金汤勺生出来的富二代,天生就有优越感,见不得别人比他强,做事也不考虑后果,一心只想搞垮你,结果把自己套进去了。”
路深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尖,笑道:“不瞒你说,我已经跟他计较过了,火炬就是我找来的。”
杨新鲜犹疑地瞥了张直树一眼,他笃定地点点头,杨新鲜这才恍然大悟,觉得实在稀奇,调侃道:“之前看到网友骂你路深是白莲花,我还觉得莫名其妙,现在看来,你确实挺像啊!”
三人在病房里开怀大笑起来。
诺顿大酒店。
凌时一进门就被里面金碧辉煌的装饰震慑住,眼前一切像极了电视剧里纸醉金迷的风月场所,备受上流社会钟爱的那种,他在门口进退两难。
白茵茵亲自出来接他,凌时见她妆容精致,整个人都神采奕奕,完全不像来参加普通聚餐,更像是出席什么星光盛典,有成百上千个镜头对着她似的。
凌时莫名瘆得慌,还是硬着头皮跟着白茵茵上楼进到包厢里去,然而,当席上的目光全都凝聚在他一人身上时,凌时彻底傻眼,只听白茵茵在身后道:
“齐董,人带来了。”
第43章 第 43 章
正对房门的位置上坐着一位约莫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头发一团灰黑但打理有致,穿着一件普通的红色格子衬衫,唯一的败笔就是脖子上套了一根俗里俗气的大金链子,与浑身的庄简朴素格格不入,看似平易近人,却又透着让人不敢怠慢的气场。
凌时听闻“齐董”二字便将此人的身份摸了个门儿清——齐建,万世集团董事长,与圈里那些装模作样的“金主爸爸”相比,不知道高了多少个档次,能让各大媒体吹得天花乱坠。
“先坐吧。”
齐建朝凌时和蔼地招招手,凌时才亦步亦趋地过去填上了这位齐董身旁的位置——偏偏只有这个位置可坐,凌时感到自己每寸呼吸都呈现出了高级戒备的状态。
白茵茵故意和助理调换了位置,紧挨着凌时坐下,来了个肩碰肩:“别那么紧张嘛,就当成是参加自个儿的家宴,千万别客气!”
凌时龇牙咧嘴地望着她,说好的海鲜自助呢!说好的朋友聚餐呢!谁家的家宴会跑来诺顿大酒店这种价格贵得离谱又无比浮夸的地方!真不拿钱当钱使吗!
白茵茵得意地扬起眉头,凌时倍感无奈,只当是自己粗心大意误入贼窝,图不了安逸好歹还能图一个刺激,毕竟哪儿的饭都是饭,他照样能够厚着脸皮大吃特吃。
肖安也在场,一如既往地仇视着他,凌时猜他也是被白茵茵这妖精给抓来的,难得没有嫌弃,还产生了一种难兄难弟的既视感。
齐建不紧不慢地拿起筷子用纸巾重新擦拭一遍,指着一桌丰盛的私房菜张罗起来:“行,人到齐就开始吃吧,咱们可以边吃边聊。”
凌时不明所以,规矩地吃了起来,直到席上各怀鬼胎的众人都陆续夹了几筷子之后,齐建将一杯红酒推至凌时面前:“逆子给你和小肖添了不少麻烦啊。”
凌时不想打破自己不在陌生人面前喝酒的优良作风,婉拒道:“董事长太客气了,我喝茶就行。”
“酒烈,茶淡,年轻人个个脾气暴,喝茶也好。”齐建始终挂着一个和善的微笑,并没有将酒杯收回去,只是端来茶壶替凌时将杯子斟满。
凌时瞥了一眼杯子里的茶水,表层清清淡淡,底下却被茶渍搅得浑浊不堪。
“不知道董事长找我来有什么用意?如果您是想说齐公子的事,那您千万别误会,我一个小演员,除了演戏别的也不会,并不打算对您儿子做什么。”
齐建一对老辣的眸子突然多了亮色,难得遇上一个直肠子,干脆放弃了迂回前行,直接让身边的秘书将一份文件呈了上来:“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我也不整那些弯弯绕绕了,你的情况我听茵茵说了,其实这个圈子也没有外人说得那么复杂,归根结底都是一些商业运作,天赋和理想很重要,与之匹配的平台和资源也很重要,你已经解约了,有没有兴趣加入万世?”
凌时忍住自己惊惶的神色,忐忑地接过文件一瞧,果真是万世集团的签约合同,拿在手里还有些温热,墨迹尚新,像刚从打印机里捡出来的。
凌时没想到今晚这顿饭的意义如此重大,万世这么大张旗鼓地把他骗来签约,还要自家董事长纡尊降贵地亲自跑一趟当说客,他凌时的脸面瞬间就镶金贴银,快要拽出十里地去了。
凌时是个生性多疑的人,有人苦口婆心地为他指引了一条黄金大道,他偏偏觉得人家心里有鬼,这次也不例外,凌时不待见齐铭,自然也不会对将齐铭捧在手心的万世集团有多好的印象。
白茵茵见他陷入犹疑,立即贴上了去:“你可别多想,齐董一向都公私分明,他听说齐铭在外面惹是生非,立刻让公司停了他所有的工作,一点儿情面都没留!还给了肖安一大笔补偿费用,让他去接济家里人,你跟他又不一样,事事顺心,又在上升期,就差一个靠谱的团队,而且现在圈里的资源三分天下,万世占了最大的一块,你找不到比万世更好的靠山了!”
白茵茵的嘴皮子像是长在了别人的心眼上,凌时大部分困惑都被连根拔去,连个托辞都编不出来,齐董拿起筷子远远地指着白茵茵:“就数你这张嘴最厉害。”
白茵茵笑盈盈地端起一杯红酒,一饮而尽,乜斜的眼光落在凌时身上。
“我可能要再想一想……”凌时只憋出了这么软绵绵的一句话,不得不暂时收下了签约合同。
其后,众人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席上时常响起一片欢声笑语,凌时恍惚间还真以为自己在参加什么家宴,即便周围坐满了不相识的人,也能因为一些共同话题聊得风生水起——他很快和几个万世旗下的编剧、制片混成一片,还主动分享自己在拍戏时遇到的一些奇葩事。
齐建偶尔掺和几句,言简意赅却能直切要害,凌时逐渐对他刮目相看,还以为这些指点江山的大人物在铜臭堆里走惯了,瞧不起阳春白雪的东西,没想到这位齐董事长是个资深的戏迷,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还担任过戏剧团的团长,他开玩笑称自己最初也想当演员,除了长相问题,就是那一口普通话多多少少都带点塑料味儿,总让观众出戏,众人听得忍俊不禁。
晚饭过后,凌时在洗手间门口遇上了几位艺人前辈,聊了聊天才知道原来今晚真是万世的一场“家宴”,隔壁好几个厢房都被万世集团包下了,核心员工悉数到场,不仅为大家提供了一顿可口的晚餐,还有各种娱乐场所对他们全权开放,凌时很快被几个热情的前辈拖去了顶楼的舞厅蹦迪,仿佛已经被他们当成了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