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的接班人(57)
“哦,我就是来找你说这个,”张直树悠闲地将手插在裤兜里,“对于这次的八卦,我们的基本策略是,他们越传,你们就越秀,根本犯不着装你俩闹了矛盾,开开心心的多好啊!”
张直树正要咧开嘴角,一个手机就狠狠地砸在了脚边。
张直树低下头去,阵亡的手机屏幕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他的笑容很快凝固在嘴角,抬起头来看着路深:“发什么神经?苹果还没出新款呢,这么着急换手机?”
“谁让你们做这些无谓的事情?”路深板着脸质问,“我说过多少遍?不要再把我和小时捆在一起!你想让他一辈子在名字后边都挂着个我吗!”
张直树弯腰捡起阵亡的手机,越看越觉得莫名其妙:“不是……我说路深你什么意思啊?别在这儿跟我装圣父了行吗?你以为这样做全是为了小凌啊?还不是为了避免让您这位前辈落得个晚节不保!哦,你厉害,挖出个天才新人,结果最后变成了床伴,你让别人怎么想?”
路深陡然起身,罕见的怒火将他烧得浑身都在发抖,张直树忽然觉得刚才的话有些不妥,赶紧掌嘴:“我、我这嘴里也没个把门儿的,刚刚都是胡说的!”
路深伸手抵着上腹,又无力地坐了回去,余火似乎还在眉心跳动,他揉搓着山根,稍微冷静了些:“我刚刚……也做得不对。”
“哎,客气客气,”张直树趁势溜到他身边坐下,“我这十多年拉扯你也不是白费的,你小子的心思我还是很清楚的。这事儿确实是我做得不够妥当,不过你也知道,我肚子里就这点墨水儿,想不出什么高超的招数,你要是觉得天天欺负人家小凌最为合适,那你就继续吧!”
“什么叫欺负?”路深头也不抬地抱怨了一句,张直树挑了挑眉毛,又说:“就安歌那斯巴达式的调|教演员的方式,是个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天天被周围人吹上天的小凌。既然说了是天才,那就肯定有天才的傲气,被人追着骂很伤自尊的,可你难道没发现,人家小凌现在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全都扛下来了吗?”
路深侧眸盯着桌上那盒胃药,忽然之间就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就你操碎了心?就你慧眼如炬?就你能替人家作主?”张直树一边说话,又一边手贱地撕下了碎得面目全非的钢化膜,“其实他也跟你一样在努力,至于为了什么而努力,你应该比我这个外人更清楚吧?”
路深愣怔良久,眼角几次三番地湿润,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他将视线转移到窗外——郊外的天气质量从来都是上乘,仅凭肉眼就能看见繁星如许。
某个瞬间还以为自己手可摘星辰,心里所有迷雾都被这些微弱的光芒驱散开来。
当然,如果有人能带走身边这位一直叨逼叨的张直树就更好了。
“诶!阿深你快看!这膜还真管用啊!都裂成这样了里面的屏幕还是好的!”
“你瞧你这个林黛玉的手劲啊,连个手机都摔不烂,发的都是些没出息的脾气!”
“还有,我必须再郑重地道一次歉,就刚刚我说的那个……床伴的问题,我乱说的!用词不当!关键是我连你们上没上过床都不知道呢!”
……
【疾风在天台上呼啸,凌时刚从楼梯上冒出个头,头发便被吹变了形。
路深静静地站在边缘处,背对着他,瘦削的身影摇摇欲坠,凌时握紧了手里的枪,每一步都走得很慎重,却不知为何被吹出了迎风泪,不得不半眯着眼睛。
“去自首。”凌时走到适当的位置便停下了脚步,举起了手里的枪。
他已经无数次用枪口指着他,最后却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有勇气扣动扳机。
路深没有回过身来,虚弱的声音在风里显得像天外来音:“没机会了……”
凌时的食指在扳机上蓄力:“自首了还有重来的机会,不去就真的是没机会了。”
“小殊,你过来。”
凌时听见这个久违的昵称有些恍惚,他想了想,还是选择将枪揣回腰间,朝路深走了过去,直到他终于能看见路深那张苍白的脸,他愣住了。
全是血,殷红的、触目惊心的。
路深身前的白衬衣被染红了一大片,他的脸上毫无血色,呼吸已是游丝,在凌时靠近的一刻,终于撑不住跪倒在地。“老师!”凌时匆忙将他扶住,“出什么事了?这是怎么回事?”
路深一直望着他笑,笑得有气无力,凌时犹如被雷劈了,顿悟道:“是你……是你……那个从头到尾一直在暗中帮助我们的线人是你?”
“怎么会……你不是操控整件事的人吗?你不是……”凌时几近哽咽,所有案情的细节都在脑海里绞成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
“不重要了,你听我说,”路深无力地抓着他的衣袖,“他们以为我死了,一定会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所以你们今晚十二点……”
路深断断续续交代了很多,凌时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记清楚。
“你为什么要骗我?”凌时将路深抱得更紧,生怕一阵风吹来将他带走了。
“整件事……我脱不了身……但你可以……可以无拘无束……”
“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
路深喑哑的声线几乎听不清了,凌时顾不得自己满脸泪水,将耳朵贴在他唇边:“老师你说!你说!说什么我都听着!我一直都听着!”
阴冷的天空渐渐回暖,原来是天边的积云破了一角,漏进了一丝阳光。
路深说不出话来,勉力抬起两根颤颤巍巍的指头,指向阳光渗透进来的地方,道:“你看……”
你看,阳光终究还是回来了。
你做不了这天地间纵横千里的疾风,就不用做,也没必要去做。
你要做的,是当别人替你吹开那些乌云时,那一束贯彻到底的光。
风与风之间可能会擦肩而过,但只有当你成为一束光的时候,风就永远会留在你身边。
因为无论是黑夜还是白昼,风会一直徘徊在天地间等着你……殊途同归。】
杀青的欢呼声响起的时候,凌时抱着路深不肯撒手,路深也紧紧靠在他怀里,两人都深陷其中无法逃脱,情动时,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用力地十指相扣。
无论过了多久,凌时永远会记得这一场戏,因为那是刻入骨髓又深入人心的。
每当他在片场望着天空走神的时候,总会记起来,从不例外。
盛夏,凌时平静地站在树下,眺望天边稀稀拉拉的残云,周围是晴空万里。空气里都弥漫着滚烫的因子,阳光能灼得皮肤生疼,只见导演兴冲冲地走了上来,恭敬地开口道:“凌老师,您看看这些小孩儿怎么样?”
第63章 第 63 章
凌时收回游离的视线,礼貌地一颔首,跟着导演回到了烈日曝晒的片场。一些武行的师傅几乎单穿着一件薄背心,有的还将毛巾搭在背上,时刻准备迎接脑门上成注的汗水,片场里也举满了花花绿绿的太阳伞。
凌时穿着厚重的戏服,里三层外三层,汗水湿透了背脊,还能平静地杵在原地,打量着眼前四五个羞羞答答的小孩儿,全是中学生的模样。
导演是一名戏剧学院的应届毕业生,初出茅庐就已经崭露头角,这是他毕业后第一部作品,也是有史以来投资最高的项目,因此相当重视。不过这小导演为人过于谦逊,不过比凌时小了两岁,就整天把“凌老师”挂在嘴边,不知道的还以为凌时是个什么胡子拉碴的中年老干部。但总的说来,在这个日益浮躁的娱乐圈里,小导演算一股罕见的清流,让凌时觉得“合作愉快”四个字是能派上用场的。
虽然凌时只是特别出演,戏份少得一如他最开始在《扶苏》接到的龙套角色。
导演让凌时在监视屏后重新回看这些小新人拍的几条戏,凌时挑人的时候一度想起了自己的十八岁,也是这样在镜头面前“横冲直撞”,青涩却充满朝气。
“左边这个女孩子还行,就是激动的时候容易嘴瓢,”凌时指着屏幕,“不过台词也不多,之后可以多多练习……”未等凌时说完,那个三生有幸被前辈钦点的小姑娘立刻叫了起来:“谢谢师哥!我一定会努力练习的,请相信我!”
片场众人都被这虎里虎气、话音还带点方言的小姑娘逗笑了,导演无奈地摇摇头,凌时倒是咧嘴笑道:“你看上去很小啊,已经念大学了吗?”
“我……我还在读初二呢,但我将来一定会考上戏剧学院的!一定!”小姑娘的脸上飘起了两朵红云,片场又发出哄然的笑声,导演只好赶紧将她叫到跟前来,认真地讲起了戏。
“这么热闹啊?”江杨走上前来,依然是端庄贤淑的闺秀样,身边的助理还尽心竭力地替她撑着伞,她看见凌时还晒在外面,便不动声色地接过助理手中的伞,去他身边帮忙撑着。
江杨是这部戏的女主角,也是凌时这位特别出演的主要搭档。大概是因为两人都有共同交好的朋友,所以冥冥之中早就建立起了深厚的默契,私底下已是亲如姐弟。
“江杨姐?”凌时一转头就看见她握着伞柄的中指上有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你不是晚上有活动要先离开吗?怎么还在这儿?”
江杨骄傲的眼色里还有些娇羞,小声道:“还在等人来接我呢。”
凌时心领神会,江杨年初就在微博上公布了恋情,新男友是圈外人,为人正直敦厚,治愈了江杨多年的情伤,现在彼此恩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凌时难免感叹时光如梭。
江杨识人心的本事在圈里浸淫数年,小有所成,转眼就察觉到凌时心里的沧桑,用伞柄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语重心长道:“你呀,差不多也可以找个恋爱来谈谈了,干我们这行的,时间一晃就过了,从来不等人。你明年一跨过二十五岁的坎儿,那就是要奔三的节奏了。”
凌时羞赧地咳嗽了一声:“这不天天都在忙嘛,哪儿有时间?”
“知道你爱岗敬业,是个工作狂,”江杨故意打趣地说,“可你跟那些流量小生已经不一样了,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拿到大满贯奖的视帝,就算结婚生子也不影响你手里这个金饭碗!”
凌时抿了抿嘴唇,只剩下苦笑,光阴似箭的道理放在任何人身上都适用——距离他拍摄《殊途》已经过去三年了。两年前,只有22岁的他更是凭借《殊途》这部剧,力压同被提名的前辈们,捧回了金杯视帝,从此演艺事业就迈入了另一个境界,根本无法用一帆风顺来形容,简直是如有神助,将所有的专业性大奖都逐一收入囊中,成为了24岁的大满贯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