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的接班人(38)
当炫目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将他包裹得密不透风的时候,凌时沉闷的心境终于破开一条裂缝,紧接着便是崩塌和瓦解,再没有什么可以拦住他投身于这场狂欢之中,再也没有。
环绕式音响撼动了舞池里每个人的心脏,每一次重击都伴随着一次强有力的心跳,迸发出炽热的血液涌遍全身,凌时听不见自己的呼喊声,却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声嘶力竭。
他已经不记得他在喧嚣的舞池里高喊了多少次“路深”,他只知道他说了很多浑话,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反正全世界没有一个人能听见。
歌不知道,舞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他想将所有的烦恼都用这种方式发泄出去,至少这样一来,他能睡个好觉。
不知过了多久,凌时拨开人群踉跄而出,去角落里挨着正在借酒消愁的肖安坐下,耳边勉强能落个清静,肖安虽然看不惯他,还是给他递了一杯酒:“你丫的够嗨啊!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我不喝酒,给杯冰镇果汁。”
凌时喘了口长气,肖安骂骂咧咧地给他端来一杯柠檬红茶:“人家茵茵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真想一个酒瓶抡你脸上!”
凌时挡住他这张破嘴,先将红茶干了一大杯,总算原地复活,重重地拍了肖安一掌,没好气道:“我发现你这人真的有病啊!你喜欢人家干嘛非把我扯进来?我有自己喜欢的人!”
肖安反应了几秒,又悻悻地低下头去:“我也谈不上有多喜欢她,就是喜欢钱。”
噗……
凌时喷出一大口水,拿纸巾捂住嘴:“我靠,老哥,你这么耿直?”
肖安让服务员替他重新拿了一杯红茶来,难得没有苦大仇深地怼他:“反正这次齐董给了我一大笔钱,我不用继续给白茵茵当玩具了,买了月底的机票回老家,你也见不到我了。”
凌时皱起眉头,仍然抓不住重点:“玩具?”
肖安用牙齿咬开啤酒盖,灌了一口,嫌弃地瞥了凌时一眼:“玩具还听不懂吗?就是被包养的小白脸呗!拿钱当炮|友!做|鸭你总听得懂吧?”
“够、够了!我懂了!”凌时越听越离谱,到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回老家之后还回来吗?还做演员吗?”
肖安将手里的酒瓶搁回桌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不知道,大概回老家找份普通的工作先做着吧,我也没什么远大理想,之前做演员也是觉得娱乐圈来钱快,而且家里还出了个绝症病人,花钱就像无底洞,这次要不是被钱给逼急了,我也没想跟你闹什么。”
凌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端起杯子跟他的啤酒瓶碰了一下。
肖安像被这个举动感染了,主动抓起酒瓶又和凌时碰了一杯,两人成了货真价实的难兄难弟,凌时瞄了一眼舞池里海草似的扭来扭去的人们,回过头对肖安说:“你演戏很有天赋啊,《光年II》一开始不也相中你了吗?以后要是有机会,你还是别埋没自己了。”
“呵,你知道个屁!《光年II》选我根本就不是因为我比你演得好,纯粹是我跟万世有点关系,人家想巴结万世,所以才选我这个关系户的!”
噗……
凌时又没忍住喷出一大口,肖安拍拍他的背,就像拍一坨猪肉似的没轻没重,凌时赶紧让这位肖哥住手,省得自己被拍散架了。
“说真的,兄弟,我觉得你可以的,以后肯定会很有出息,可千万别像我一样被别人利用了还为别人说话,一旦做了错事,就算外人抓不住你的把柄,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你的。”
肖安突然开始一番长吁短叹,凌时颇为感怀,抢过他的啤酒瓶往自己的空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啤酒,一口喝了个底朝天,就当不打不相识,以后天高路远,各自珍重了。
第44章 第 44 章
和平医院的开水房在走廊一个半敞开的凹角里,张直树刚用保温杯泡了一杯枸杞茶,不管养不养生,喝些健康的也算心里有个安慰。
张直树平日里看管某位作天作地的路老师,已经被折磨得能写出五十万字的心得体会来,就算有人更难伺候,在他面前都掀不出什么大水花来。
他脸皮极厚地为自己唱起了赞歌,没想到刚一转身,所有兴奋劲一扫而空——真是冤家路窄,李城那混账东西竟然出现在病房门口,往房里探头探脑,手里不仅提了一箱稀奇古怪的营养液,还抱着一大捧白色玫瑰花。
不用问也知道,这位著名制片人特地来医院探望他的大学同学兼初恋对象了。
张直树恨不得将手里的保温杯捏个稀巴烂,赶紧摆出一派正宫娘娘的气场追了上去,一进门就看着李城这狗东西拉着杨新鲜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哎哟,小鲜你受苦了!人家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平时这么忙,万世完全离不开你,这下可怎么办啊!”
“李总您别这样,我就是给万世打工领薪水的,请假之后已经有人替我补上位置了,您别担心……”
张直树登时来了火气,每踏一步都像要踩出一个坑来,赶紧横贯到两人中间嚷道:“哎哎,哭可以随便乱哭,手别特么给我乱牵!”
李城拿出纸巾擤出半溜鼻涕,稍显正经了些:“哦,小张也在啊?”
张直树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李总,好像我的岁数比您大一些吧!”
“哦?你看看我都忘了,对对,应该叫张哥嘛!”李城推了推鼻梁上稍显笨重的黑框眼镜,笑得跟个黄鼠狼似的,不怀好意。
杨新鲜觉得莫名尴尬,伸手拽了一下张直树的衣角,张直树却暴躁地甩开了她,没好气地去到路深身边坐下,而路深正无辜地掰开了一瓣橘子放进嘴里。
李城顺势坐下,根本没客气,转头看向路深:“诶?小路也在啊?你可不知道哇,自从《光年》之后,我一直盼着再找你合作一次,都快熬出心病了!”
张直树一把抢过路深手里的橘子,咬牙切齿地吃了起来——呵,心病怎么还没病死你!矫情!
路深眼睁睁看着张直树强盗一般地将自己辛苦剥好的小橘子丢进了血盆大口,气得无话可说,只好扯出一张纸巾擦擦手,对李城笑得极为礼貌:“能再出演李总的戏是我的荣幸。”
张直树瞪了他一眼,似乎在骂他到底胳膊肘是拐哪边的。
路深没兴趣掺和张大经纪人和情敌明争暗斗的戏码,打算动身回家,而张直树见李城那张嘴巴跟上了发条似的,一进门就拖着杨新鲜谈天论地,根本没给他插嘴的机会,偏偏李城在圈里大有分量,他敢怒不敢言,只能抓起外套随路深一同离去,就当眼不见心不烦。
“直树!”杨新鲜心如急焚地唤了一句,只换回了重重的关门声。
从住院部到停车场有一段林荫掩映的小路,两侧有昏黄的路灯照着,来往人烟稀少,此时唯有两道人影孤零零地拖在地上。
张直树又抽起了一根烟,路深并不赞成这种借烟消愁的方式,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张直树倒是率先开口:“是不是觉得我怂啊?不留在病房里守着,偏偏要躲开。”
路深坦率地回了个“嗯”字。
张直树就没指望路大视帝能安慰他几句,轻笑一声:“这就不懂了吧?要是留下来才显得我心虚呢!我现在想走就走,说明我完全信任对方,一点儿包袱都没有!”
路深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反正有没有李城都无所谓,我跟杨新鲜的关系也就这个样子,两个人常年各奔东西,见面时间屈指可数,工作太忙的时候连电话也懒得打,早过了刚结婚腻腻歪歪的那段时间咯!”
张直树似乎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情,吐出的烟雾映在眼里就像多了一层翳,路深听了这番话也莫名陷入沮丧——常年各奔东西,见面时间屈指可数……
张直树瞥了他一眼:“你别以为不说话别人就猜不到了,就你这俩黑眼圈跟大熊猫似的,肯定没睡好吧?难不成跟人家小凌吵架了?哎,路深,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凡事不能让着人家一点吗?你看看我跟杨新鲜,那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两个人都心气儿高,好不容易见面还要闹得不欢而散,这日子还怎么过?”
路深还有些余火未消:“怎么让?你知不知道他前天因为经纪人被炒的事跑去GT打抱不平,结果人家不理睬他,他也不和我商量,一气之下就和人家解约了!换公司这么大件事能这么随心所欲吗?我讲道理他又不听,总觉得自己是对的,还埋怨我不把他当大人看,简直莫名其妙,你要我怎么让着他?”
“我还以为多大件事儿呢!以小凌在圈里的成长速度,GT根本带不动,换公司是迟早的事!有什么好吵的!而且人家小孩儿抱怨你肯定是有依据的,你就没有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平时的所作所为吗?”张直树显然有些嗤之以鼻,毫无公德心地将烟头丢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路深难得长篇大论地控诉了一通,却没有得到丝毫理解,一时赌气,暗自加快了脚步,张直树却在身后突然发问:“知道我为什么不拦着你跟小凌在一起吗?”
路深停下了脚步,整个人站在路灯下方,影子都缩回了原地。
“这圈里的分分合合我见得太多,逢场作戏这个词都快被你们这帮明星给用坏了!跟谁打交道都不走心,有粉丝吹,有金主捧,整天光鲜亮丽,没吃过什么生活的苦,还有一堆老鼠屎,自己禁受不住诱惑做了缺德的事,把整个圈儿都搅混了!你说说,一辈子能遇上几个真心人?”张直树走上前来,踹飞了路上一颗小石子,听着它在地上翻滚的声音,格外清脆。
路深的目光飘远了些。
“所以说物以稀为贵,能遇上一个就不错了,何必挑三拣四的!你也别给自己背这么大包袱,人家小孩儿至少说对了一半,不是你不把人家当大人看,而是你太把自己当大人看了。”
……
回家途中,街边连绵不绝的灯火占据了路深的全部视野,他静静地望着这一盏又一盏的光源延伸至一个看不见的远方,在某一个瞬间,他释怀了。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给凌时拨了个电话,心里唯有一个念头——他想见他。
电话无人接听,路深并没有生气,反倒收拾好心情回家等他。
总会等到的。
凌时好不容易从迪厅里活着爬了出来,满脑子都是“动次打次”的音乐声,他头晕脑胀地摸索着去洗手间的路,正巧经过隔壁的茶室,他走出几步又退了回来。
他从门缝里瞥见了齐建和白茵茵,两人似乎都没什么好脸色。
齐建将茶杯重重地落在桌上,不客气道:“按理来说,你们艺人的事都归小杨管,可现在小杨受伤住院,我不得不来干涉几句。你白茵茵在万世待了这么多年,名利双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就算这次是铭儿有错在先,你也不该跑来火上浇油,弄成现在这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