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科玉律(62)
这小插曲就这么水过去了。
一局看运势,打得快三五分钟,慢的十来分钟。
风风火火十几局打下来,薛纪良和司前政的手气最好,他俩轮流胡,喻熹和周镜钟的火候就差得远了。
周镜钟纯粹是因为南北地域差异太大,连牌数都不一样,他很不习惯南方麻将的玩法。
喻熹则是一贯的手气差,他其实很少打麻将,一般逢年过节在家陪客人时他才会凑脚打一打,也说不上喜欢。
这幸亏不赌,要是赌,他逢赌必输。
喻熹一看,司前政坐的是北风位,上位。
“欸我说前政啊,咱俩换换位置呗,让我也坐坐上位沾点火?”
司前政笑着说:“你就属于麻友里边最水的一波,我直话直说啊,你坐哪儿都没用!”
“我说你这个同志啊,组织是怎么教你说话的?人家说话都讲究留三分,就你耿直!”
边说着司前政还是很主动的跟喻熹换了位置。
薛纪良:“哈哈哈哈哈,我就喜欢前政这样的耿直boy,班长,你别欺负他啊!”
喻熹:“好大顶帽子!我可不敢仗势欺负同学呐!”
“洗牌洗牌,下把我一定能胡!”周镜钟开始大放厥词了。
众人整整齐齐:“嘁——”
结果一盘下来,薛纪良又胡了,他得意道:“哈哈哈,今儿这麻将搓得,一个字,爽!”
喻熹有点纳闷了:“不对,你那个土豪圈子,不该玩点高尔夫骑马射击什么的吗?你们也玩麻将?你这技术,平时没少打吧。”
薛纪良认真点了头:“都玩,但玩得最多的还是麻将。因为麻将的受众最广,门槛低,谁都玩得起。说到玩儿,我跟你们讲个事儿。”
其余仨侧耳倾听,薛纪良认真的说讲个事儿的涉事内容,一般都是他们圈子里特别劲爆的事。
“我爸以前跟我说过一件蛮有意思的事。他说之前他那圈里有个小辈,当时那人还被称作小地王,年纪轻轻的眼光特毒辣,商业嗅觉挺敏锐的一个人,十几年前耶,他就在一些三四五线城市开始拿地圈地。你们都知道吧,政府公开招投标或挂牌拍卖转让土地。”
薛纪良说的是基本常识,我国土地国有,搞房地产开发的第一步是搜集土地信息,买地,获取建设用地的使用权,投标或通过拍卖竞拍,优中选优,价高者得。
“这个小地王啊当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资金链出了问题吧,他想了一歪招。有天他约了土地、建设局的三个领导干部打麻将。”
“这事儿有意思在什么地方呢,他不知道上哪儿找了个所谓的高人,好像是个外籍华人吧,找来跟他们三个打麻将。他事先准备了一千多万,让那高人呐,故意输,输给他们人均一人三百多万。”
喻熹听到这懂了,“人家上赌场找人出老千是诈骗,故意输?他这不就是赤裸裸的行贿么?”
高人真挺牛逼啊,专门输...还得输得平均一点。
周镜钟:“就是啊!”
司前政:“那后来呢?”
薛纪良接着说道:“后来肯定是东窗事发了呀,领导们收了钱还没来得及暗箱操作替人家把事儿给办了,结果就不知道被谁给匿名举报了,还不到一个星期耶,估计钱都还没捂热,仨就被双规了。欸欸欸,大饼,碰!”
“再后来啊,这小地王请了个据说是很牛逼的刑辩律师。人家大律师一上来就做无罪辩护,他的辩护思路是说,就是打打麻将赌赌博,最多是违反了组织纪律,踩了红线,还不至于说是违反刑法、构成犯罪的行为。”
司前政一听,有点嫉恶如仇:“呸!鬼扯!打麻将要是开钱了就的确是赌博,好,赌博是输赢不确定的随机行为吧,那领导们稳赢还叫赌博啊?狗屁!”
喻熹接茬:“是啊,赌博是射幸行为,是否能获益是不确定的。这故意输,实际上就是往外送钱,明显就是一方行贿另一方受贿啊!”
周镜钟:“牛逼啥呀,那律师真的学过刑法吗?”
薛纪良:“哎呀我说你们激动啥,人家律师也不容易好吧。这职业就是这样,他不是纪委的人也不是公检的人,他又不负责抓违纪违法分子!有种说法,听过没,律师的正义是当事人的正义,不管他的辩护意见法院采纳没,收钱办事,他也讲职业道德的,这流程还是要走的嘛!”
喻熹点点头:“嗯...也是,立场问题。”
司前政有点急:“最后呢,都判了几年啊?”
薛纪良晃晃脑袋:“说来也是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脸面,那小地王在被追诉前就是不主动承认,不交代自己行贿了。那没辙咯,想给他减轻处罚或免责都没机会,两年多。至于领导们,数十年前的行情啊,呵,一人三百多万。仨因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人十三年。”
司前政:“好!他们罪有应得,这结果大快人心啊!”
刚学法律的法学狗们都是整日满嘴的公平公正,维护法律的尊严,同违法犯罪分子作斗争,正义感满满的,司前政就是个典例。
喻熹:“所以,就事论事,这案子告诉我们什么,以后托领导办事千万别找他们打麻将,在麻将桌上故意输是行贿。”
周镜钟:“那不是故意的呢,咱就是火不好,这很吃亏的啊!”
薛纪良看了看喻熹,又看了看周镜钟:“这就是我想说的了,你俩这技术啊,跟国家工作人员打麻将搞不好就是行贿了,但跟甲方爸爸啊关系户啊什么的打打麻将,估计人家还会觉得你们会做人哈哈哈!”
“......”喻熹左看右看自己的牌,有点兴奋,“嘿嘿,我胡了!哈哈哈!”
薛纪良撇嘴,直接把自己面前的牌推倒了:“...休息休息,咱先休息一会儿!”
喻熹也撇嘴,心说你自己胡牌的时候怎么不说休息啊,什么牌品!
不过他还是看了看时间,他们搓了将近两个小时了,坐得腰有点酸了。
“行吧,休息一会儿。”
喻熹拿出一套四个直口的小玻璃杯,又从小冰箱里拿出他冷泡的碧螺春,给大家分享冰的冷泡茶。
薛纪良喝着冷泡茶,突然对喻熹腻声说:“味道超棒der!宝宝,这里面是不是加了苹果汁呀?好香啊。你下次给我泡一个加白桃干的行不行?”
喻熹又听到宝宝二字,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去。他的第一反应是扭头对司前政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学委最近有点缺爱!你别误会啊!”
“......”司前政像老干部鼓励下属似的拍了拍喻熹的肩头,故意重重眨了眨眼,并意味深长的说道,“嗯...不用解释了,懂!啧...我懂~”
周镜钟听了他这话一脸邪恶的大笑起来,有种在无言中越笑就把事情越描越黑的感觉。
有些直男撩自己的室友比撩女友会多了。
喻熹:“......”
“咚~咚~咚...”过了一会儿几声轻轻地敲门声传来。
很有节奏,很轻,王铭敲门就是这手法,离门最近的薛纪良直接起身去开门,“估计是老王回来了。”
司前政也没在意,他拉着喻熹继续给他讲冷泡茶的具体泡法。
薛纪良还边打开门边回头冲喻熹说:“对了宝宝,你给铭铭倒杯茶,他肯定也会喜欢的!”
等他再一扭头,一双眼睁得圆,喉头向是被水泥浇灌封死了。
他鼓着腮帮子,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
门外,是他们班的生活委员舒寰宇。
而舒寰宇身后是席澍清。
后者神色不明,他看着薛纪良,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
“查寝。”
应变是真事儿...是不是挺那啥??????......
案子也是真事儿,不过没薛薛说的那么简单,后面讲emmmmm...
为喻小机灵打电话~
第48章 你在点火。
薛纪良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手足无措。
他嚅嗫道:“席...席老师,晚晚上好......”
这才是耗子见了猫,活人见了鬼。
几个月以来,席老师给班上一般的同学留下的整体感觉是什么呢,是温和妥帖,但他的那种温和里是藏着刀子划着界线,有着无形的压迫感和淡漠感的。他给人带来的妥帖感也绝对不是那种毫无距离的亲密亲切感。
说白了,席澍清是那种绝对不会跟学生打成一片的老师。
现在所倡导的和谐师生关系讲究师生平等,讲究亦师亦友。但是,我国由于特殊的国情,礼仪之邦嘛,在几千年来尊师重教的高压文化传统下,现在我们从上幼儿园就被教导要尊重老师,要服从老师,上课前要对老师鞠躬喊老师好,下课后还要鞠躬喊老师辛苦了等等......
学生怕老师,老师也自持自矜,这至今都还是常态。
门朝南开,喻熹坐上位,他的位置是看门外动态的最佳视角所在地。
他闻声停下与司前政的交谈,抬眼看了看门外。
席澍清就往那一站,面容恬淡,不怒自威。
司前政扭头一看,旋即他扭回来低头紧盯着摆放凌乱的一桌麻将,他的胆儿最小,整个人已经开始微颤了。
正在阳台上小步游荡舒活腿脚筋骨的周镜钟顿住,立马往石阶边一站,手足和视线都无处安放了。
他们几个当事人脑子中的第一想法是完全一致的:完了完了,在寝室打麻将被老师逮个正着,当场被抓包,这他妈人赃俱获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喻熹可以算得上是他们几个人中最镇定的一个。
电光石火间,他脑子中的第二想法是:舒寰宇这个生活委员太不会做事了,今晚不管是谁来查寝,他作为陪同人员,都应该提前通风报信知会一声。难道他不会使用手机吗,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