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性宠溺(61)
季庭屿爬起来,用力甩甩脑袋。
浑身上下都在疼,低头一看原来是吊灯被震碎砸了一地,他正趴在玻璃碎片上呢。
“操了……”猫咪粗鄙地吐出两个字,在地上乱摸一通找出手机。
贺灼焦急的脸出现在四分五裂的屏幕上,湿红的眼眶仿佛泡进盐水中的蚌肉。
季庭屿的心被狠拧了一把。
“哭什么啊,好像我死了似的……”
“别乱说话!”贺灼的尾音发颤,劫后余生般吐出一口气:“怎么样?伤到没有?”
季庭屿摇头,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其实一点都不OK。
双腿好像被砍断似的疼,两条小臂上扎进一圈玻璃渣,耳朵有点暂时性耳鸣,一直在嗡嗡作响。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倒下,不然记者部五十多号人就全完蛋了。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对于战地记者同样适用,可前提是他们还没杀疯。
季庭屿搬着双腿靠墙坐起来,用力揉被砸的地方,想快点缓过那股劲儿好站起来。
短短几分钟外面就乱成一团。
枪炮声在爆炸后如期而至,就像宣布杀戮开始的号角,将恐惧根植入每个人心里。
弥漫在半空的硝烟味被风席卷四处,混杂着破碎的亡魂和生者的痛哭。
天空久久不暗,雪势愈来愈大。
熟睡的鸟被惊醒,飞到乌黑的云层下成圈盘旋,发出阵阵恐怖的悲鸣。
食腐的秃鹫则兴奋地飞向被导弹轰灭的小城,它们要去享受这场免费的饕餮盛宴。
到处都是鬼哭狼嚎的声音,季庭屿不用看就知道楼道里现在是怎样一副惨状。
饶是在交战区外围驻扎多年的记者部,也无法冷静地面对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因为天空再亮起时划过的导弹,很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落在自己头上。
他终于缓过劲儿,踉跄地站起身,颤颤巍巍地给自己注射能量补充剂。
贺灼所在的雁回山距离较远,受影响没有记者部强烈,但很快也陷入兵荒马乱。
季庭屿听到五六次有人敲门找他,都被轰了出去。
“好了你快去吧,我没事了。”
贺灼闭了闭眼,脸上是一种近乎锐利的冷峻和淡漠。
“听着小屿,我马上回去,最慢半个小时,你带人先躲起来,不要轻举妄动。”
他再三强调:“绝对不要出基地,尤其威廉外派你去哪里都别去,我刚和外公要了办他的军令状,他很可能在计划反扑。”
“不行。”季庭屿的声带像是撕裂了,边说话边往上返血:“我能撑住,你别乱来,现在开飞机上天绝对会被当成敌军轰下去,知道刚被袭击的是哪吗?”
“阿加雪城。”
“操!我一猜就是!”季庭屿气得一脚踢翻椅子,血迹斑斑的双手掐着窄腰。
“这帮傻逼真是疯了!春天就开炮,生怕云断山不崩是吧,山下还有五十几号人呢!”
“挂了吧,我去外面看看。”他说完挂断视频,将双枪和短刀全部抽出来插进腿包。
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愈来愈近,直到猴子推门而入。
“报告老大!威廉命令我们即刻前往阿加雪城,追踪军情。”
“去不了,就说我发情了让他找别人。”
猴子通讯还没挂断,为难地搔搔头皮:“可是他说不管什么理由都要去,必须把军情抢来,发情期就打抑制——”
“放他娘的屁!”
季庭屿怒不可遏一把抢过通讯对威廉大吼:“我他妈把你脑袋抢来你要不要?阿加雪城在放炮,你让我的人去送死?!”
无线电“砰”地一声被摔在墙上碎成几瓣,季庭屿如煞神般夺门而出。
外面队员已然乱成一锅粥,挤得水泄不通,几个新来的记录员在嚎啕大哭,贴近西侧走廊的墙体裂开一道狭窄的缝隙。
“妈的。”季庭屿咬牙切齿地爆出句粗口,拖着伤腿闯进广播室。
他打开全部广播,拍了拍麦,确认能用后提声一句暴呵:“不想死的都给我停下!”
这一句尖啸穿透力极强,如一根透着寒光的钢钉直刺入众人心脏。
整栋大楼瞬间鸦雀无声。
季庭屿忍着喉咙撕裂的痛感,放轻语调:“各位,我知道你们害怕,没人不怕,我自己现在都腿软。”虽然是被桌子砸的。
“但是害怕没屁用。”
“这个时候了还谈理想、谈职业操守是扯淡,记者部自我接手以来就只有一条铁律——生命高于一切。在这片雪原上,活着有一万种可能,死了就无名无碑。”
“我的首要任务是保证你们都活命,不想死的就冷静下来,听我安排。”
他用手捂住话筒,扭头吐出一口血沫。
沉思两秒后当机立断道:“罗莎琳上瞭望塔,监测千公里内的空袭。猴子去紧急播报通知雪山下所有居民锁好门窗不得外出,无处躲避的立刻拨打记者部热线,我去接他们。孟凡在哪儿?”
“这儿!老大!”大兔子推开广播室的门,崇敬而坚定地望着他。
“等猴子发完播报,你负责关闭所有灯光和无线电通讯,把基地隐藏起来。”
三人领完任务出去,季庭屿呼出一口甜腥味的血气,艶丽的双唇凑近话筒:
“其余人,听我指挥全部撤离到救生舱内,受伤的先走,B、O其次,Alpha垫后,五分钟内必须撤离完毕。楼要塌了。”
话音落地,原本乌泱泱的人群开始井然有序地撤离,如同数条分流的小溪,沉默不语地向救生舱汇聚。
那里有足够支撑一周的食物和水,足以帮他们熬过战争爆发后最危险的第一阶段。
沙漠青全程跟在季庭屿身旁,帮他一起疏散人群。
确保基地所有人都撤出大楼后,他握紧身后的弯刀问:“哥,我要做什么?”
季庭屿显然早有安排:“你跟我走一趟。”说完抓住他的肩膀猛地推出窗外!
两人从三楼一跃而下,孤雁一般跌入纷扬大雪中。
楼下的队员看到这一幕吓得尖叫连连,可沙漠青却丝毫不见慌乱。
他温柔地环抱住季庭屿,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暴力地扯开衣扣。
落地前最后几秒,少年猝然变成一只通体乌黑的雄鹰,腾飞而起,巨大的羽翼将照在大楼上的月光斩成两段。
世界上仅存的最后一只阿根廷巨鹰,身长七米,以老虎为食,双翼展开能覆盖住一方天地,是当之无愧的空中领主。
比起贺灼,沙漠青差的只是时间而已。
多年相处已让默契深入兄弟俩的骨髓。
季庭屿利落地爬到巨鹰背上,抱住他粗犷的脖颈,沙漠青轻快的语调从翻译器中传出,隐约能听到几分骄傲。
“哥,我们去哪?”
猫咪骑马似的轻轻一拽鹰头。
“西南方向,云断山。”
“我怕爆炸会引发雪崩。”
作者有话说:
贺灼:很好,出走半天,归来老婆跟人跳楼了。
第36章 天罚
特大暴雪,能见度极低。
两人还是逆风,行进得异常艰难。
每隔五分钟季庭屿身上就会盖一层积雪,刀子一样的雪花往他头脸上砸,露在外面的脖子被冻得青紫肿胀。
“哥,藏进我的羽毛里。”
季庭屿牙齿打颤:“飞、飞你的吧,一定要快……”
时间就是生命,一秒都不能耽误。
如果云断山没崩,他们要尽快安排村民撤离。如果不幸在爆炸发生时山就已经塌了,那前半个小时就是黄金救援期,超过半小时就凶多吉少了。
终于飞进云断山谷,打远一看巍峨的高山还静默地矗立在那儿,山脚下一大片暗绿色的针叶林,零星十几座黑色房屋闪着点点星火。
季庭屿松了口气。
还好,山没震塌。
巨鹰从坡底一冲而上,到山顶后稳稳悬停,季庭屿将探测针插进积雪层,拔出来一看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