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弟(122)
拜托,锦玉是什么人!是他们老板!有钱,年轻,长的英俊,妻子是清丰县赫赫有名的上官嫣然,想跟他好的,无论男子女子,都如过江之鲫,可是这些年,有谁真正被纳小了?别说纳小,就是爬个床,当个通侍的资格都没有。
一方面是因为三小姐管的严,另一方面还不是他们家锦老板眼光高,寻常人物压根入不得他的眼。瞧他对身边人的态度,不是颐指气使地吩咐,就是冷冰冰不屑一顾,除了对自己……
原本,小芹菜还以为自己是特别的,甚至在与锦玉的单独相处中,滋生出几分勾引然后上位的心思。
这心思要是没有白秋,指不定就在缸子村这样封闭的地方开花结果了,然而白秋一来,小芹菜所有的设计和期盼都落了空。
真是的,那村货有什么好?乍一看是蛮清秀,不也都是周围傻愣愣的村民衬的!出了村,放在美人堆里,他有何处出挑?
自己虽然也不惹眼,好歹年轻!
听说那白秋都三十多了,又是个二手的,敢情他的上位之路就是被个二手货给阻拦了,小土豆居然还敢替他求情!
“你是不是也看上他了?”
小芹菜目光锐利,直直剜向小土豆。
小土豆脸一红,正要解释,门“咣”地一声被踢开。
一阵冷风吹过,上官泽带着满身的煞气,拎着把柴刀挤了进来。
“白秋呢?!”他进门就大喊。
小芹菜被那把沾血的柴刀吓了一跳,一个兔子蹦躲进了厨房不吭声。
小土豆却比他冷静许多,也是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他沉下心,摒去多余的杂念,男人怎么问,他就怎么答。
“秋哥走了。”
“走去哪?”
“杨树山。”
小土豆说:“是山上的弘扬寺,白秋哥他已经出家了。”
“出家?!”
上官泽忽然狂暴一喊,手上的柴刀也应声落地。
上官野追着撵着领了一批人过来,进屋看到上官泽,气的,俊俏的脸深度扭曲,想压低了声劝,到底还是憋不住怒意,不顾小土豆小芹菜都还在屋中,就和他对峙起来。
“我都说了他不想跟你,你怎么偏偏不死心?就那么一个被人睡烂了的臭货,你非要啃着他是为什么?”
“他一身的麻烦,霉运,根本就是个大扫把星!他把你,把我的生活搞的一团糟,你是真的看不见?”
“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今天还好端端地歇在缸子村做你的地主爷,我也好端端地在缸子村做我的二老板,我们哥俩藏的好说不定还能喝上几杯,至于搞得剑拔弩张,为了个臭婊子坏了兄弟间的情分?!”
“你当我是个坏人非要拆散你,怎么不想想,我和小妹为了保住你,里里外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今儿好不容易趁锦玉不在把你送出了城,你又砍伤我兄弟回来了,你想证明什么?证明你的契弟还在家中等着你,证明你们情比金坚?算了吧!说他是个烂货,他就是个烂货,你冒着风险回来了,他人呢,人在哪呢?他是宁可出家都不跟你,你还不懂吗?你若要脸,若还想给上官家留住这张脸,就快跟我走,别叽叽歪歪腻在那不像个爷们!”
第156章 前尘
“是不是你把他逼走的?!”
上官泽回身揪住上官野的领口,愤怒又憔悴的模样,仿佛陷入困境只能独自鏖战的囚兽。
上官野直视上官泽的眼睛,对方眼中拉满了血丝,印象中,他哥还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即使当年害死了人,他也没这样落魄过,绵软过,他在害怕什么?怕一个小村夫离开他?他就那么缺肉葫芦,偌大的清丰县,莫非还找不到一个肥屁股?
“收起你那可怜相吧!有空找面镜子照照,现在的你,哪还有半分富家少爷的风采呢!”
“呵,我早就不是少爷了,这一点你不是最清楚了吗?”上官泽惨笑着把上官野提高。
他的语气极尽自厌嘲讽之能,让人听了都忍不住和他一起悲痛。
“哥哥什么都没有了,只剩最后一个伴人,你都忍心把他赶走,你跟我,究竟谁更没有骨肉亲情?”
“之前是我做错了事,连累了上官家,我对不起小妹,直到今天我依然对她不起。但是你!上官野,我的好弟弟,我一点没对不起你,崔咏的死,是我占了大头,可你敢说,你就绝对干净?”
“我诬陷他考场作弊,他成绩作废是很伤心,但还不至于寻死吧?要寻死当天皇榜出来时就该去死了,我刺激他可是立时的,他那个窝囊样,说什么要回家侍奉母亲,就此归隐山林,这样的胆小鬼,脓包,缘何会在三天后跳湖死了?他们说崔咏跳湖是想证明清白,证明什么清白?证明自己没作弊?还是证明自己,没被某个混球灌醉强上了?上官野,是你吧,你假借有我陷害他的证据,诱骗他跟你进了天香楼,在他跳湖的一晚发生了什么?需不需要我帮你提个醒?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唾弃我,咒骂我,唯独你没有资格!”
“我是杀人犯吗?事情的真相是我在给你背锅!崔咏是被你奸过后,不堪受辱才死的,你记着,背着人命的人是你!应该良心不安的人是你!是你害了崔咏,害了你大哥,我在缸子村浑浑噩噩十几年,都是因为你!你他妈哪来的自信跟我狗叫?你是不是以为,当年服侍你们喝酒的那批人都死绝了啊!”
“你,你!”
上官野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差点没撅过去,他万万没想到,他哥竟然知道!关于崔咏跳湖的真相,他哥分毫不差的全都知道!
崔咏,崔咏……
多少年了,他以为他能忘记,他找了那么多小妾,玩了那么多小倌儿,每天在风月场里打滚,企图用声色犬马掩盖内心的空缺。
是的,空缺。
他上官野是个好色之徒,可谁说好色之徒就没有动过真心!
上官野也曾动过心,他动心的对象,就是庆熙年春试的同县书生,被称为对仗一绝的崔白生,崔咏。
彼时的崔咏刚满二十,从驴头沟进城,一身的破烂,却挡不住脸上盎然的春意。当时镇上参加春试的考生,统一被安排在安平客栈,客栈的说书先生给他们逐一起了花名,崔白生是崔咏的花名,之所以叫他白生,是因为他长了张白生生的脸,性格亦如白纸般单纯。
上官野记得,试前他去安平客栈喝酒顺便采猎,崔咏就端着盘花生米笑嘻嘻地挤在他旁边,说要蹭茶水。
他点了客栈最好的茶水,想趁机占便宜,崔咏完全没察觉,被他揽进怀,还诗兴大发,当场作了一首——头道水,二道茶,三道四道最精华,五道清甜韵味佳,配碟花生米顶呱呱。
他蹙眉,道:“这不是鼠来宝吗?”
结果崔咏竟兴奋地鼓起了掌,“是啊,就是鼠来宝,你不是考生,太深奥的怕你听不懂。”
他来了脾气,说:“我怎么听不懂?你喝了我的茶,居然不买我的好?”
崔咏这才认真,站起来诚恳地给他鞠了一躬,然后重新背了一首。
那一首具体是啥上官野没印象了,只知道崔咏背完了,又开始重复:头道水,二道茶,三道四道最精华,五道清甜韵味佳,配碟花生米顶呱呱……接着喂他吃了粒花生米,上官野随即抿了口茶,茶香豆香一并在嘴中绽放,确实如崔咏所说,滋味顶呱呱。
两人就继续一边闲聊,一边喝茶,崔咏出身乡下,明明没喝过什么好茶,说起知名的茶叶却如数家珍。茶的历史,出处,茶的喝法,与茶有关的故事,一条一条,娓娓道来……
说书人只看到他长的白,会对对子,却不知比起对对子,在讲故事方面他更是一把好手。
上官野听着听着就听入了迷,在遇到崔咏前,他从不觉得自己会安安静静地坐在客栈里听人讲故事。毕竟是这么平常的事,他怎么会沉浸?可事实是,他一趟趟地来,一趟趟地找崔咏。
崔咏出身寒门,崔咏穿的土,崔咏一次也不正经地跟他讲诗文,只会鼠来宝。崔咏不恭维他,不奉承他,每次呱唧着鼠来宝,就像茶馆里爱抖机灵的打荷伙计,不需要快板,随便给他个物件,一个命题,他便能出口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