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弟(144)
这善嬷嬷在旁人眼中是个嘴臭刻薄的老婆子,在春景楼其中一层当管事也是熬了一辈子熬上去的没什么了不起,她手里那些阴损作践人的手段更是让人不耻。按说跟着这样的人,下场是比被丈夫典当还要惨的,喜果却不这么认为。
他心里善嬷嬷是极有本事的人,三言两语就赶跑了黑心的丈夫不说,像他这种姿色也能给安排些不错的嫖客,嫖完她分去的钱也不狠。喜果刚跟着善嬷嬷时是最低等的兔子,接客一回只几文钱,比街边一屉包子,一碗面还便宜呢!
要说凶狠的牙婆从指缝里抠油,哪怕是他们这种苍蝇腿似的荤腥也不放过,与别的楼的嬷嬷比,善嬷嬷可以说是最和蔼的了!这些年喜果在她手下没赚着什么钱,但也是有吃有喝小日子有滋有味地过着,如今善嬷嬷年事已高离开了春景楼,他也勤能补拙,靠着农家人天生的抗造隐忍,以及学会了善嬷嬷那些勾人媚人的招数,渐渐地做上了中等娼妓。别看他其貌不扬,论炕上伺候男人的本事他是不输给任何人的,更难得的是,即使他接了那么多客,过去更是狼藉到难以说出口,他的眼睛却始终保持着清澈。
善嬷嬷说,像他们这种陷在勾栏院里的,一身骚气是打上烙的,那种天真,清澈,懵懂,都是在高宅大门里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才有,他有,他就是这下贱窝里的一股清流,来欢场寻欢作乐的男人就吃这套!
若非这点莫名其妙的优势,到上官家做妾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喜果,自打善嬷嬷带着嫣然的要求找到喜果,喜果就一天稳觉没睡过。他是清澈,也不存着什么与人争或刻意害人的心思,可这不代表他蠢。
对方是锦玉,是上官家赫赫有名的美赘婿,他从不去欢场,欢场却未曾有一刻忘了他!
一年前,喜果跟着春景楼其他哥儿坐船过七夕节,和锦玉的船偶然撞上。锦玉站在船头,一脸闲适地望天,清风拂来,撂动他墨一般的乌发,划过那惊才绝艳的一张脸,只一眼,喜果便沦陷了……
以前,只听说三小姐招了个极风流俊朗的小郎君,还道又是个在脂粉堆里打转的货色,今日见了方知什么是天上中人,那些油头粉面的男人根本敌不了锦玉一分!可惜这样的明珠已名花有主,纵使没有,亦不是他们这种人能觊觎的。
对锦玉的单相思,喜果在后来卖身的日子里也一日淡似一日地放下了,他不觉得锦玉会嫖,也不觉得自己再有机会与锦玉相见。可谁知这世间的缘分竟真有那么巧!久不登门的善嬷嬷突然登门,开口便是给他寻了个美差,他乍听之下还以为是某家富户把他包了个把月,细问后才知,那买兔的人家是上官家,而买兔服侍的主子正是当年他一见钟情的心上人,锦玉,锦小郎君!
第187章 服侍的喜果
喜果的心快飞出嗓子眼,善嬷嬷后来对他耳提面命的话,他几乎全也听不见,只有在善嬷嬷掐他要他注意几个大点时方回神,原来他心目中高不可攀的锦玉锦小郎君,喜欢从村里出来的土里土气的哥儿,要圆脸,圆眼,吃苦耐劳,还要会做饭。
喜果听着听着就听懂了,这不就是找替身么!想不到连三小姐那么美艳霸气的夫人都拿不下的锦小郎君,却叫一个乡村土哥儿拿下了,多幸运的土哥儿,多可爱的土哥儿!喜果恨不得跪下给那土哥儿烧柱香,拜一拜,若不是因为他,自己也得不来这机会,管他什么替身不替身,只要能和心上人春风一度,甭说替身,就是当牛做马喜果也甘愿。
他半蹲着,按照善嬷嬷教的,故意显得笨拙地去敬茶,锦玉望着那盏茶,心里已经把茶杯碾碎了。
他没想到嫣然为了栓住他,竟然给他买了个兔子,还堂而皇之地领进了门。看这姿容,这言行,别说,她是真的上心啊,喜果的容貌不如白秋精致,行为也不如白秋自然,但乍一弯腰低头的气质,那眉宇间凝滞的朴素与胆怯,确实与白秋如出一辙。
换作往常,锦玉见了这样的喜果,因着一点天赐的相似,如果喜果有困难,他很乐意出个手帮个忙,但也仅限于萍水相逢,如今要他入门做他的妾是万万不可的,他自己都不会在上官府呆多久,怎会在这里再纳一个妾呢?
“你这是做什么?你缺人伺候,买人,让他伺候你好了,我不需要伺候,我有自己的小厮。”锦玉皱着眉,并不去接那杯茶。
喜果被晾在地上也不尴尬,他恭敬地举着茶,主子不让他站他就不站,一副老实软和,任人揉捏的可怜模样。这也是善嬷嬷教的,那个让锦玉动情的土哥儿便是如此,而且低调一点不招主家的嫌,他现在刚进门,比起锦小郎君,三小姐才是他最该讨好,最不该得罪的。
喜果很懂得察言观色,他明白无论如何他都能在这宅门里留一夜。他是三小姐选的,锦郎君是入赘的,他能拒绝他喜果,但绝对拒绝不了三小姐。
果然,嫣然发了话让他起来,并吩咐下人锦玉今晚就住在厢房了,同时给了他一个眼神,喜果快速接住,再次将手里的茶递了过去。
这一次,锦玉没再晾着他,虽说是很心不甘情不愿,到底把茶接过,干了。
我就如你的意!总归我欠你,这段时间就当是我给你赎罪!
看着安排好一切满意离去的嫣然,锦玉恨的咬牙切齿,气鼓鼓坐在了炕上。
喜果马上跪下给锦玉脱鞋,锦玉憋了一肚子火,一脚踹在喜果胸口上。喜果刚巧脱下鞋,他拿着鞋,鞋上还套着袜,锦玉一只脚裸在半空,白而清瘦的脚,就像春日里的一株芍药,一朵芙蓉。
喜果的胸火辣辣的疼,锦玉阴鹜的表情让他害怕,只是害怕,他心里并不气恨锦玉这样作践他。他是娼妓,是兔子,从他被买去成为童养哥儿的那一刻,被典去给几个老光棍糟蹋,他就没有尊严可言了。
他在窑子里卖身做妓,接的客,陪的睡,哪个不是油了马哈,又有哪个没有轻贱过他?他那都受得,被心上人,还是俊美无俦,霁月风光的心上人踹几脚,根本不算什么。哪怕后面锦玉再打他他也认了,他今天就是要做锦玉的人,纵然锦玉当他是一条狗,那也是专属于锦玉的狗!锦玉的狗,让锦玉骑在身上,号令他,差遣他,是多么幸福的事!
喜果想着想着就把自己想热了,最后一丝害怕也无,他爬过去,像条狗一样,捧着锦玉的脚就亲。盲目地,痴狂地,锦玉的脚还在不断踢他的脸,他却感觉不到疼痛,身上的热浪一阵接着一阵,他是浪里的一叶孤舟,任凭风雨如何大也不倒,他将要……美梦成真!
*
三七小院。
“今天可不可以不吃菜?”
白秋抿着蜜水,无奈地看着眼前由阿苦选摘好的簸箕,番薯叶和小南瓜,还有两个鸡蛋。
自从他上回说了一次蛋羹好吃,阿苦就迷上了做蛋羹,白秋连吃了两天的蛋羹,再爱吃也腻了。阿苦的手艺很好,做菜很是不错,白秋不挑食,饮食清淡一点他不反对,但每天连点肉沫都不放,他是真受不了!这人啊,不吃油不吃肉身上就没劲!
锦玉走了两天,白秋闹是不闹了,洗过澡再干干活心情渐渐也平复了,既然平复了,那就该回归日常,首当其冲的就是饭桌。
“我又不难过,又不伤心,不用天天清粥小菜的做给我。锦儿不在,我想把院子里的地收拾了,把架子绑了,这只吃菜怎么行呢?阿苦,你去给我剁截肉,今晚我们吃辣椒炒肉中不中?”
“咿,咿唔。”
阿苦摇头,意思是不中,并非他不想给白秋肉吃,实在是家里没肉。也怪他过家不会顾日子,朝晖明明说了他们现在不能出门,那关在家里,吃饭这块就要细细打量,他没打量,还像以前那样,有了肉,甚至去喂巴掌,导致秋哥儿想吃肉的时候没有。
没办法,这肉是不能搁的!三月了,天气有时候冷,有时又极为暖和,肉搁不住,不尽快吃尽快做,就要扔。阿苦把肉喂狗时白秋没提吃肉,现在他提了吃肉,阿苦手头又没肉,倒是厨房后面有几只鸡,可那几只鸡是专门挑来留着给白秋下蛋的小笨鸡。
阿苦每日喂它们,鸡喔喔着过来又是蹭腿又是乖乖给人埋胸,阿苦把手埋进去,一手软乎乎的羽毛。阿苦非常喜欢它们,已经养出了感情,让他去杀它们,便是主人的命令,他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