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弟(174)
清丰县是个富县,地处中南鱼米之乡,不像边县那么贫穷动不动就卖儿卖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清丰县没有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不过要说起放浪形骸的狂客,清丰县骄奢淫逸的风气,欺男霸女,与人通奸,扒/灰背德愧对祖宗之辈,县衙门里也关着不少。锦玉生的霁月风光天仙一样,又是娇公子当赘婿享清福的首席,受惯了自家娘子的宠溺,和那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扣押在一起,怕是不堪忍受吧!
“劝公子还是配合一点,否则,也别怪我先礼后兵了。”
第223章 两个装病
先礼后兵。
锦玉偏头回望了眼门后站立的两个捕快,抿了口茶,放下。
茶凉了,正如今日的他,好像也不配人家上热茶,好茶。
花田的事败露,所有的计划都被打破,历时那么久的筹谋,锦玉甚至不知自己是在何处跌倒。
他要到官府来,可不是现在。现在,时机不对,身份不对,他不该是卑劣的犯罪者,应该是高尚的告发者!
他编就的滴水不漏的计谋,在县衙这几个老头眼中竟是如此拙劣,可笑。
这个姓郭的师爷,居然还当着他的面用娇客,娘子恩宠来调侃他,或者索性说的更直白一点,笑话他,害的他自己都想笑了。
想不到他锦玉汲汲营营,苦心孤诣隐忍两年,搭起两三个摊子,满心欢喜以为经营的还不错,到头来,却依旧是挂在上官嫣然身上的赘婿,一个狐假虎威的小郎君。
“你笑什么?”
惊鸿一笑,美则美矣,却叫人摸不着头脑。
郭师爷眼睛狭长,眼光精厉,任何狂妄不法的犯人,只要看到他眯眼睛,就没有不怕的。因为他太擅长挖掘人的内心了,一个人最怕什么,最避讳什么,他一眼就能看穿。
像锦玉这种人,最怕的不是没钱,而是没自尊。呵,小年轻总是爱异想天开,得到了一切还欲壑难填。没有金银时想金银,有了金银,又要脸面。
在郭师爷眼里,锦玉铤而走险买花种,阳奉阴违害舅哥,看似又渣又贱,实则不过是想证明自己,结果证明的过了头,拖了妻家下水。
傻毛头,就该挨一顿毒打!看看没有了本家,妻家败之后自己会不会跟着败,等到流离失所,连曾经最痛恨不甘的赘婿身份也失去时,大概就会后悔当初为赌一时之气的所作所为。
他不了解锦玉,不知道锦玉憋攒在胸中的仇恨之火,只当这一笑是对方还在挣扎,正欲把他投到采花狱中受炼受炼,门外就传来了狱卒的通报声。
“师爷,上官家来人了,您看,要不要见?”
“哦,是三小姐的人吗?”
“是的,在衙门口候着呢。”
“好,我去会会她,早晚也该和她有这一面。三小姐命苦,顶着那么好的家世,非要下嫁!嫁了这么个白眼狼,算计了自己的舅哥不说,还祸害的上官家以后在清丰县都没有了立足之地。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呢,想着总算可以显自己能,像你这样不懂家族兴旺是绑在一根绳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永远都不会有出息!再给你一柱香时间,等我回来,若还是不愿配合,你就等着狱里折磨,三个月后我们写疏表,你流放边疆吧!”
郭师爷挥袖离开。
安静的别室,锦玉仰头靠在椅子上,又拿起那杯热茶。
下狱折磨,流放边疆。
听着是轻飘飘的几个字,但锦玉知道这里面逃不掉的劫数。
他想,自己真笨。报仇报仇,报了两年的仇,虽然把上官家叼住了,也咬残了,可害他哥哥的人,始终没有现身,他设想的事了拂衣去,也无法实现。
美好的有花飘着的三七小院,回不去了,而头发终于长出来的哥哥,也见不着了。
流放啊,边疆啊,那么远,那么乱。白秋会跟着我吗?
会的,他是愿意跟我一起吃苦的。
可我忍心让他跟我吃苦吗?
一滴泪落在茶中,黄绿色的小涟漪胆怯地往外荡。锦玉咬着唇,继而咬住袖,他不相信自己真的有这么卑劣,已经跌进谷底,竟还幻想着白秋陪他一同下坠。
*
“生病?你也生病?好巧,你们生病都赶在一块病。”
三七小院,白秋瞧瞧东厢房的喜果,又瞧瞧西厢房的阿苦,不禁感叹世间真是无巧不成书。
他要出发去缸子村,说好了全家一起,可到了去的时候,喜果病了,阿苦也病了。病就病了,偏偏病症也是一样的,全是昨天夜里受了凉,现在头昏脑胀,不能见风,言下之意就是哪都去不了。
他们去不了,白秋自然没地走,不仅没地走,还得留在家里照顾他们。
总不能让两个病患互相照顾?那也太不人道了!再说,阿苦和喜果相处的并不好。
喜果倒是没什么毛病,也乐于和人亲近,就是阿苦,可能是年纪小,莫名地就欺生,有护食心理,对喜果老是友善不起来,自从喜果来了,两人吃饭都要挑着岔开不在一个时间。
白秋给喜果煮了面,听说是喜果想吃的酸汤面,阿苦无论如何也不吃,害的白秋只能回厨房再煮,重新送一碗素面进来,这阿苦才接受了。
一场病闹的,愣是让小院除了主子谁都不信的主仆相换成了真。
白秋忙着照顾病号,也没心思过问锦玉了,不出门,便听不到外面的风声,以及唯一会来拜访他的几个——朝晖小芹菜,被抓了;明巧,聘金没到,加上白秋事先请了假,也没来凑热闹;至于冬冬夏满,现在忙着应对府上的事都忙不完,哪还有心思通知白秋?
倒是有人先通知了阿苦,借着上茅房的机会,阿苦又去侧门狗洞和原六通信了,确定锦玉已经被官府暂时羁押起来,而明天就是他执行任务实现自己作用的时候。
明天,渡桥口,白秋将彻底和这间小院告别。
“你好啦?”
“咿。”
吃完晚饭,阿苦来堂中找白秋。
白秋泡了壶茶,正想给阿苦送去,阿苦就向他展示了家里的药匣——只剩一个推拿油,风热的,头痛的,治嗓子的药啊丸啊,全都吃光了。
“我们这么废药啊。”
望着干净如脸的药匣,白秋都忍不住笑了。还说服侍他呢,说真的,这一匣子药,没几副是他用的,都进了阿苦喜果的肚子。别人家买人都是身强体壮,独他,收下的人,一个赛着一个娇弱,反倒是他自个儿,成了红光满面的代名词。
“行了,明天我出门买。”
白秋拍了拍匣子,给了阿苦一个脑瓜崩,阿苦收起匣,咧开嘴笑,手比划着要和白秋一起。
白秋不疑有他,只想阿苦病了三天准憋坏了,便点头同意,然而下一秒,阿苦就跑到马厩牵马套车。
白秋有点不明白,怎么出门买几副药还要坐车呢?却听阿苦十分欢快地依着马背咿咿。
“什么?顺便陪我去趟缸子村么?”
第224章 清明特典 艾叶粑粑
四月初,鸭贩出门割鸭嘴草,顺便薅了把艾叶,回到小院,院里炊烟已经往外飘了,地上湿答答的,鸭子都赶进窝去,一只只探出头抻在槽子上,呷呷着,黑溜溜的眼盯着鸭贩手中的鸭嘴草。
鸭贩没让它们等,拎起槽上的刀,咔嚓几声,将连根拔起的鸭嘴草切成几段,放进食槽。鸭子们欢快地争食,咕嘎声那叫一个热闹,鸭贩逮着一个吃的最激烈的,顺着槽缝把它揪出来,摸摸肚子,又量量羽毛,长的还行,等这批鸭长成,卖到镇上,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阿丰。”屋里传来软糯的呼唤。
鸭贩心里一喜,快步走进去,白秋站在灶前,从锅里捞出一盆五香茶叶蛋。鸭贩把艾草递给他,白秋去拿艾草,鸭贩握住他的手,白秋扯了一下,鸭贩却更加用力地握住,举到唇前,伸出舌头,舔着,舔完了,眼睛直勾勾看着对方,道:“好咸。”
“能不咸?刚煮了茶叶蛋。”
白秋嗔道,又要把手抽回来,这次王丰没再霸着他,白秋红着脸把艾叶收好,正准备到外面接桶水来清洗,忽然,屁股上一个东西顶上,随后,耳边传来呼哧哧的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