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之后(87)
成亲除了男方家里给礼钱,还需要在成亲的头几天往女子家里送东西,比如聘饼,三牲,酒,四色糖,生果,茶叶芝麻等,一共十样,象征着十全十美。
陈家的确是送来了十样东西,送来的时候,还把每样东西都装在一个大红盒子里,看着特别贵重。
结果等送聘的人走了,王桂花打开箱子后就傻眼了,每个大盒子的下面都铺了一层稻草,上面就放一点东西。
看见这东西后可把王桂花气坏了,直接破口大骂陈寡妇抠搜。
姜瑞莲也早就打听清楚了,有些好一点的人家除了在聘礼里放十样东西以外,还有添其他东西。
放尺子代表步步高升,放铜镜代表圆满,放剪刀代表女子心灵手巧,甚至有些人还会放压箱钱。
结果这些聘礼里只有一把剪刀,看见这一幕姜瑞莲简直都要被气哭了。
第62章 野鸭铺的陈秀才
此时野鸭铺的陈秀才家。
陈秀才虽然坐在房间里看书,但是他却只感觉心烦气躁,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情,还有三天他就要成亲了,从此以后他便是个有家室的男人,未来还会有孩子。
陈秀才抬头看着屋顶,突然内心升起一股郁郁不得志的情绪来。
“柴米油盐酱醋茶,般般都在别人家。”陈秀才苦笑一声,“古人诚不欺我。”
此时家里突然来人,陈秀才听到院里传来里正的声音,他微微皱眉,继而烦躁的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最后烦心的甩了一下袖子然后合衣闭眼躺在床上。
外面,陈母和野鸭铺的里正夫妻二人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
陈里正的妻子笑着道:“大妹子,也不是我催的急,前年我家大小子娶了媳妇,大儿媳过门一年就给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
我家二小子如今也说定了亲事,三小子就和二小子差了两岁,也该议亲了。这家里过年过节、人情往来的都要花钱。你家小子是秀才老爷,你家的日子到底比我家过得体面,我们是看秀才公如今要娶妻了,所以才上门来的。”
陈母脸上的表情都要僵硬了,别管这里正夫妻二人说的多好听,其实就是上门来要账的。
其实陈母心里明白,早些年家里的顶梁柱没了,自己又成了寡妇,儿子要读书花销大的很,因此她们母子受了里正一家不少恩惠。
但是陈母心里也清楚,陈里正一家人给的恩惠也是有条件的,那是因为他们看中的自己儿子读书人的身份,想把那个五大三粗的女儿嫁给自家儿子。
如今知道儿子要娶妻的消息后,陈里正一家明里暗里说了两次让她还钱,今天更是跑到家里来要了。
陈母心里暗骂,但是面上却不显,她刚想说话,就看见陈里正的妻子孙氏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
陈母下意识接过,就听见孙氏道:“这是我列好的单子,有些单子上面还有你按的手印,一共是八十三两银子。”
陈母一下尖叫出声,“什么?八十三两银子!”
陈里正一直没吭声,孙氏笑意吟吟的好像看不出陈母的惊讶一般。
“是啊,当初陈秀才考上童生,住进了我家在县城的院子,那院子虽然看上去不大,但是因为地段不错,每年租金最少也得十二三两银子。因为陈秀才是咱们村这么多年唯一出来的读书人,这才每年只要了你们十两租子 ,当时的租契还在呢。”
陈母看到租契这才想起这个事,她住了五年的县城院子,都快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一年十两银子,五年就是五十两,陈母的手突然有些抖。
孙氏又道:“头些年陈秀才在县城一位夫子的私塾求学,一年八两银子,上了三年,其中我家给他添了一年的入门费,后来还有考院试时的花销,再加上前年陈秀才考中返乡,给他爹修了坟,你家这正院屋子重新棚了顶,旁边又起了个西屋,这些也都是我家垫的。加起来总共八十三两。”
其实孙氏算下来还觉得亏了,因为她之前一直觉得陈秀才日后肯定是自己的女婿,这才不停接济她们母子二人。
现在回想起来,她只感觉自己傻,这些年每每过年过节她给这母子二人送东西,农忙以后给他们粮食,有时候还会让女儿给陈秀才送些笔墨纸砚。
可结果呢,这母子两先是拖着不肯娶自家女儿,直接把女儿托成了十八岁的大姑娘,后面更是直接要娶别人家的女儿,简直是把没把他们一家放在眼里。
但是丈夫昨天说的对,这陈家母子摆明了想和自己家划清界限,陈氏的儿子考上了秀才,自家也不好直接和他们翻脸。
与其长期和这对母子耗着,还不如趁这机会把送出去的钱赶紧要回来。
陈氏不识字,但是有些数字她还是认得的,此时看着手里的单子,她只感觉眼前发黑。
想当初丈夫生病离世,自己一夕之间成了寡妇,因为丈夫的病家里没了银钱不说,还外欠了不少银子,那时候村里人都在背地里看她笑话。
下一年儿子考上童生,她咬牙卖了家里的地,还了外面欠银,直接带着儿子去县城过日子。
但是县城毕竟开销大,虽然房租不用掏,但是住在县城,连平时做饭烧的柴火都得她自己花钱买。
她又是个从村里出来的妇人,什么也不懂,大字不识一个,只能平时给人浆洗衣服。
但是她可是童生老爷的母亲,儿子未来是要做官的,怎么能干那么低贱的活,再加上当时手里有钱,所以就干了几天便没在干了。
后面儿子第三年读私塾的时候,她恰巧碰见了来县城赶集的孙氏,她和孙氏说了县城生活困难,孙氏果然上道,直接借了自己八两银子。
也就是那一年儿子考上了秀才,还进县学读书,县衙给了自己家五亩良田,儿子读书也不用再掏入门费,她感觉日子有了盼头。
可是,可是她怎么欠了陈里正家这么多钱?
“我儿子考上秀才县里给的五亩地,可是你们家一直在种的。”
孙氏听完脸色猛的一变,“大妹子,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家那五亩地,我家就种了两亩,剩下的三亩地都是你家小叔子种着的。自从种了你家两亩地,我家哪年农收不驾着驴车去县城给你们送粮,我……”
此时陈秀才突然从屋里走出来,他站在陈里正夫妻二人面前。
“娘,别说了,直接把钱给陈里正吧。这些年咱家的确受了里正家不少恩惠,如今我要成亲,以后自然能顶立门户。大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这钱咱们现在就还给陈里正。”
陈母急得团团转,那可是八十三两银子,前些年卖地总共得了二百多两银子,后面又是还债,又是送儿子去县城读私塾花了不少。
如今她手里总共就一百两,若是还了陈里正家八十三两银子,那还如何过日子。
陈里正从矮凳上站起来,对陈秀才道:“说的好,不愧是我们野鸭铺这么多年唯一的秀才老爷,男子汉顶天立地,撑起门户也是应该的。”
说着陈里正看了一眼自家婆母,孙氏立马会意。
“哎呦唉大妹子,你家贵生不愧是秀才老爷,说话都和村里人不一样。”一边说着,孙氏一边从袖子里掏出已经写好的借条傅别,和一小盒红色的摁泥。
“一式两份,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大妹子和陈秀才可以仔细看看,要是觉得没问题,这事今天咱们就算是了了。”
陈秀才虽然被陈里正夫妻二人奉承了几句感觉心里顺气了不少,但是他心里还是觉得气愤。
匆匆看了一眼傅别就见最后写这八十三两的字样,于是直接按了旁边的红手印签了,旁边的陈母想拦也来不及。
陈里正夫妻二人拿了钱离开后,陈母急得在家里团团转。
陈秀才看着母亲这副着急的样子,皱了皱眉头道:“母亲不必着急,如今儿子在县学读书只是掏个吃饭费罢了,平日里也用不到什么钱。实在不行,儿子就去给人抄书赚钱,日子总归能过下去。”
陈母看着儿子,心疼的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