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请随心所欲地毁灭(156)
“好了好了。”袁安卿连忙走上前, 站在浊和陈娇之间, “浊有时候亢奋过头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怪我没跟他说清楚。那些孩子确实不是真实存在的人,我能让他们瞬间好起来。”
陈娇看着袁安卿拉架的样子,感觉脑壳疼:“你像个无底线的家长。”
“他知道错了是会改的, 浊和人类不太一样, 他没法变成一个人类, 但他有在努力尝试融入。”袁安卿将手伸到背后,摸了摸浊的脑壳。
浊缩得更紧了。
“浊不算个熊孩子。”袁安卿继续解释, “他不是夹带恶意去做这件事的。”
陈娇没有回应。
而浊抓紧了袁安卿的衣角。
“你应该很清楚这只是你的意识世界,你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袁安卿轻拍浊。
陈娇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才对。
陈娇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我确实不太对劲。”
“袁安卿?”浊小声叫袁安卿的名字。
“没事没事。”袁安卿转身把浊的脸捧了起来,伸手在浊的面颊上擦了擦,“你也别难受了。”
陈娇走到办公室窗口处,她路过浊的时候浊往袁安卿怀里缩了缩,看样子还想冲陈娇呲个牙。
办公室右侧就是教学楼,下了课的学生在走廊上嬉闹,还有几个像晾衣服似的把自己挂在了围栏上。
“怎么才算解开心结呢?”她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像凶我一样凶他们爸爸妈妈嘛。”浊说,“他们肯定不敢吱声。”
“像你这么怂的成年人少。”陈娇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浊微微睁大眼睛,他感觉自己被攻击了。
“陈娇只是个老师,她无法深度干预那些孩子的家庭。”袁安卿解释。
“为什么你会知道?”浊询问。
“因为我也上过高中。”袁安卿说,“虽然我没有朋友,但我有同学。”
“就只有我一个人没有读过书。”浊又低落了。
“但是你很聪明啊。”袁安卿拍拍浊的后背。
浊又开始把自己往袁安卿怀里挤了。
陈娇回头看着他俩的互动,她询问:“高二十班有个叫成钰的小姑娘,你刚才看到了吗?”
“看到了。”浊点头,他的记忆力是很好的,“她的行为有点奇怪诶,像是社会化训练没有做好。”
“……她是纯人类,没有什么社会化训练的说法。”陈娇无奈,她觉得浊的用词都特别奇怪,“而且你个把他们全班都弄中暑的,怎么好意思说别人社会化训练没做好?”
“我又不是人类。”浊嘟囔,“她社会化训练就是没做好嘛。”
“怎么说?”袁安卿问浊。
“她活泼开朗得很勉强诶,一惊一乍的。”浊轻声说,“其他人都能看出来,只是他们什么都没说,可能觉得她是个奇怪的人吧。”
袁安卿微微蹙眉。
“确实很奇怪。”陈娇重新坐了回去。
“她会跳楼?”浊总是这么直接。
“这倒不会。”陈娇摇头,“她能安安稳稳地毕业,只是这孩子高考失利了。”
“她之后出了什么事?”袁安卿明白了。
“嗯……”陈娇垂眸,“这孩子是我三十二岁时带的,我再听到她消息已经是十年后的事了。”陈娇的记忆同样很好,就像袁安卿三十五还得记得高中所学的知识一样,她同样记得自己每一个学生。
无论对方在班级中多么没有存在感。
“这种感觉很奇怪。”陈娇说,“我认识的她只是一个不太合群的小姑娘,但我再听说她的消息,她已经结过两次婚,成为了一个孩子的母亲。”
陈娇是个永远停留在原地的人,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老了,但她的皮囊丝毫没有变化。她也没有家庭与爱人,永远孑然一身。
而她再看到自己学生的照片时,忽然觉得自己与对方是两辈人,对方竟像她的长辈似的。
原本瘦削的身材被压力与痛苦填得丰满,青春的气息荡然无存,像是这世上数量不算少却从没有人会在意的妇人一样。
她的眼神是浑浊的,痛苦与麻木并存其中。
“老实讲,那孩子不适合结婚生子。”陈娇说,“她连自己到底该是谁都还不清楚,她怎么能贸然地成为一个家长呢?”
袁安卿没有回应。
而浊问:“然后呢?她出什么事了?”
“她杀了自己的孩子,然后自杀了。”陈娇看向浊,“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
浊的眉头皱了起来,以前的他在听到这些消息之后是不会有太大反应的,但最近大概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浊觉得自己特别积极向上,看什么都高兴,不想管什么低劣的欲望。
以至于浊的三观稍微有点被冲击到了:“这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崽子这么凶?”
“她以后不是细胳膊细腿。”陈娇按压自己的额头,“而且这个也不重要,主要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破除这个困局。”
“给她讲道理嘛,我都能学会跟人相处诶。”浊觉得自己才是大麻烦,那个小姑娘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罢了。
“官方敢管你吗?”陈娇问浊。
浊摇头:“他们怕被我咬死。”
“那你比她好多了。”
“可我是孤儿诶,很可怜的。”
“你记忆里都没有你父母,你也不爱他们,你可怜什么?”陈娇自己也是孤儿。
“这孩子和她的父母之间的爱很扭曲。”袁安卿说。
他查探了陈娇的整段记忆,明白了陈娇所说的死局是什么。
这小姑娘的状态都不算稳定,她父亲从不管她,也不怎么管家里,只偶尔蹦出来要求自己女儿必须考上好的大学。
而这姑娘的母亲则有些偏激神经质,小姑娘在家里上厕所都不被允许关上门。
这小姑娘在小学时成绩并不算好,而上了初中后终于开了窍,意识到自己需要为自己的未来负责,她自己埋头苦读,考上了省重点高中。
她以为这是她光明未来的开始,结果这成了她人生唯一的闪光时刻。
小姑娘的父母并没有固定的工作,父亲不切实际,永远学不会脚踏实地。母亲自己也无法正常与人相处,小心眼又刻薄,无法在一个团体中久待。
自己的孩子考上好高中是他们唯一可以拿来炫耀的事,他们享受他人的羡慕与嫉妒,与此同时更加期盼自己的孩子能够出人头地。咕咕好高中下一步就应该是好的大学,紧跟着应该是好的工作。
在毕业后就应该能进入大公司,成为高管。
再然后,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孩子就出问题了。
这真是……一点都不新奇的故事,老套,但总是被忽视。
陈娇只是一个旁观者,她只是一个老师,她其实参与不了孩子的过去与未来。
她更像是被迫地成为了这孩子悲剧人生的观众之一,她是老师,她看过了太多的孩子,看过了太多的悲剧。
但她哪怕插手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