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爷(5)
信阳是表字,其人本命温晖深。温家晖字辈,名又得按五行来排,到温信阳刚好是水,便叫作温晖深,字信阳。
而他的儿子是念字辈,五行为火,便由温老爷子亲自取名温念炀。
池云非家里倒是没这么多规矩,名字是按池太太喜好取的,希望他如云一般高洁悠远,远离是非。
结果混世魔王哪里是远离是非,他自己就是“是非”本尊。
“深哥……对不起。”池云非眼也不眨地盯着温信阳看,耳后烫红一片。
温信阳目不斜视,嗯了一声。
两方初见,竟是这般尴尬局面。
池太太最是知道自家小儿子的顽劣,一看温信阳手里的摔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气得将人拎回了屋就要家法伺候。
温太太倒是挺喜欢这个小孩儿的,还说了两句好话,大意是:信阳自小独立冷淡,从来没有什么叛逆期,自小就是个早熟的,做他的娘真是太也没趣,倒是这皮猴精神可爱。
池太太闹了个脸红,尴尬得不行,等送了温家人离开,这才取了木条要在祖宗面前给池云非好看。
但池太太哪里舍得下狠手?不过是意思几下,这皮猴却嚎得要死了一样,听得池太太心里慌乱,骂道:“你叫什么!你衣服穿这么厚,我能打着你吗!”
“打着了!!”池云非哭得鼻涕横流,半点不顾形象,道,“我错了!娘!我错了!”
池太太哎了一声,丢了木条,气得坐在一边顺气。
丫鬟道:“少爷,你可行行好吧。这事早就定下了,你再怎么闹也没用。温家池家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若是讨了温家的嫌,以后嫁过去了,怎么过日子?”
池云非还当真就抽噎着思考起这事来。
讨谁的嫌他都不在乎,但温信阳……
一想到对方那双冷漠的眼睛,他心里就不太舒服。
他想讨他的喜欢。
池云非跪坐在蒲团上,咬了下嘴唇,道:“我错了,以后不闹了,我嫁。”
池太太:“……?”
混世魔王终于不闹了,要嫁了,这岂非是大好的事?
但事情太顺利了,反倒让池家上下提高了警惕,生怕他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池太太在卧房里散了发,由着丫鬟更衣,满脸担忧道:“老池,老池,我心里怎么这么慌啊?”
池老爷坐在榻上看书,目光从眼镜上方看过来,道:“还不是你给惯的?”
池太太不服道:“他跟老大不一样,不爱读书就爱玩儿。你以后有老大帮扶,池家有老大接班,就让云非轻松一点,多玩玩怎么了?非得让云非像老大一样又犟又死板才好吗?”
池家老大,是池太太的大儿子,池云茂。
老大比云非大了快十岁,两人玩不到一起去,兄弟情其实不大深厚。但是做大哥的依然很照顾小弟,常买好吃好玩的回来。云茂早早结婚,带着一家人去了封城,在那里的岳城银行分行工作,虽然现在官职不高,但前途无限,很是让池老爷骄傲。
待得温池两家彻底结亲,岳城银行的行长就要换池老爷坐了,云茂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拿个分行行长不是问题。
池老爷想到这事,要嫁小儿子的糟糕心情才稍微恢复了点,放下书摘了眼镜道:“以后温池两家就是一家人,咱们做人做事都得处处小心,别被有心人拿了把柄。那孩子……不懂人情世故,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你若再这么宠下去,总有一天祸患会落到池家头上!”
池太太抿唇,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只得点头:“我知道了。”
而被池家夫妻头疼的当事人,在祠堂罚跪够了,当即把惹出的祸事抛到脑后,半夜三更找机会又溜了出去。这回他倒不是去捣乱,他就是想再看看那个人。
那个长得超级好看的温将军。
第6章 抓个正着
夜深了,岳城宵禁,北门外的大兴塔上顶着一枚又圆又亮的月亮,站在塔楼上仿佛伸手便能摸到。
打更人喝着烧酒,风将屋檐下的灯笼吹起来,碰撞在檐角下发出闷响。
池少爷贴着墙根躲过一队巡逻队,心里怀着激昂亢奋的情绪,一路朝温家的大宅走去。
温家大宅离池家不远,隔着两条长街,十字路口前还有一颗古老的泡桐树。初秋时节宽大的叶片就迫不及待地落了满地,入了冬便只剩光秃秃的枝丫指着天空,划出纵横交错的分割线。
有调皮的小孩在枝丫上绑了东西,夜里远远看着,便像一个人在挥手。
池少爷绕过泡桐,低声哼着小曲,刚到了温家大宅所在的街上,就看到两匹马一前一后地朝前方跑去,最前头骑马的人虽只匆匆留下个笔直背影,但还是被池少爷认了出来——可不就是他心心念念,见过一次就无法忘却的温将军嘛。
池少爷立刻追着那马儿往前跑去,还不忘藏好自己,他在深夜的冷风里哆嗦个不停,心里却烫得似装了个锅炉,整张小脸都红扑扑的。
幸而马没跑多远,否则池少爷也追不上。就见温信阳二人在塔楼前停了下来,温信阳依然是一身军装,没戴军帽,剃得很短的黑发令他整个人更显锐气逼人。
月光在他的侧脸镀下一层银灰的边,那双俊朗眉眼低垂,仿佛映着万千星河,在冷漠之外又有一层令人不自觉肃然起敬的风采。
池云非自小在岳城长大,身边的狐朋狗友只有一身纨绔气质,说话不着边际,再便是他爹、他大哥那样,死板、固执又严厉的人。哪里见过这款的?仿佛是冬日皎月,又仿佛是初春刚化开的一捧雪,是那屋檐下滴落的一点冰晶,砸在人心头上,冰冷彻骨却又刻骨铭心。
池云非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抹铁灰色的背影,塔楼前的巡逻队立正站好,齐齐朝温信阳敬礼,温信阳脚后跟一碰,姿态优雅,抬手回礼,似一把出鞘利剑,笔直地将池云非一颗心钉进了地里。
池云非感受着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双眼亮晶晶的,偷摸看了温信阳好一会儿,听到附近的更声才恋恋不舍准备回家。
再看下去,天都要亮了。
而温信阳对此事毫不知情。他正视察夜间巡逻队伍,塔楼里有小房间,里面住着交接班的小兵。
小兵们挤在一处取暖,角落燃着炭盆,上面架着一壶热水,温信阳摘了手套从房间里绕出来,顺着楼梯走向塔顶。
站在窄小的廊道上放眼望去,月亮很大,岳城东南西北的房屋鳞次栉比,纵横交错的道路将各个街区划分出排列有序的地形。温信阳早已将岳城及郊外地形图牢记于心,他看着月下街道,目光莫测,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警卫员从小兵那儿取了翻毛披风,从身后围在温信阳肩上:“将军,更深露重,请多保重身体。”
温信阳呵出一口热气,白气在冷风里迅速消散,道:“有心了。”
这警卫员姓刘,比温信阳大一岁,还不是警卫员之前同温信阳便有旧交,以前也在同一所私塾念书。温信阳信得过他,四下无人时会叫他一声“刘哥”,刘哥便也当他是亲人般,细心照顾,事事都同温信阳商量,两人比亲兄弟还亲。
刘哥知道温信阳今日心情不好,猜也晓得是因为娶亲的事。
他叹了口气,劝慰道:“你非得这会儿出来,可是睡不着?要不,哥陪你喝酒?”
温信阳摇头,哪怕在熟悉的兄弟面前也依然是那副不冷不热的神情。
刘哥早已习惯他的沉默寡言,道:“你说不是就不是罢。今儿……我见那池少爷还是个小孩子呢。”
可不是小孩子吗?三番五次恶作剧,任性妄为,实在不是温信阳会喜欢的性格。想到城里人对他的形容,温信阳脸色就更沉了。
他是没有喜欢的人,但不代表他不在乎谁会成为他的妻子。他是温家独子,生来享受家族荣耀的同时就得付出代价。选择前路的代价,自由恋爱的代价,这些道理他自小就明白。
因此爹要他先抬姨太太留下孩子的时候,他没反对。
- 共131页:
- 上一页
- 第5页
- 下一页
- 1
- 2
- 3
- 4
- 5
- 6
- 7
- 8
- 9
- 10
- 11
- 12
- 13
- 14
- 15
- 16
- 17
- 18
- 19
- 20
- 21
- 22
- 23
- 24
- 25
- 26
- 27
- 28
- 29
- 30
- 31
- 32
- 33
- 34
- 35
- 36
- 37
- 38
- 39
- 40
- 41
- 42
- 43
- 44
- 45
- 46
- 47
- 48
- 49
- 50
- 51
- 52
- 53
- 54
- 55
- 56
- 57
- 58
- 59
- 60
- 61
- 62
- 63
- 64
- 65
- 66
- 67
- 68
- 69
- 70
- 71
- 72
- 73
- 74
- 75
- 76
- 77
- 78
- 79
- 80
- 81
- 82
- 83
- 84
- 85
- 86
- 87
- 88
- 89
- 90
- 91
- 92
- 93
- 94
- 95
- 96
- 97
- 98
- 99
- 100
- 101
- 102
- 103
- 104
- 105
- 106
- 107
- 108
- 109
- 110
- 111
- 112
- 113
- 114
- 115
- 116
- 117
- 118
- 119
- 120
- 121
- 122
- 123
- 124
- 125
- 126
- 127
- 128
- 129
- 130
- 131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