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爷(62)
池云非有点紧张:“如果开战……你……”
“爹和我都会亲自去前线。”温信阳道,“不用担心,岳城不会出事。”
池云非心说:谁担心岳城会不会出事了?我明明是担心你。
池云非想了想:“不能和北边合作吗?”
“看情况。”温信阳道,“主动投靠,我们会很被动。何况也不清楚北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倘若真要投靠北边,三省十一城里温家所有的心血就白费了,而岳城又是温家的大本营,势必会受到重大打击,岳城的百姓也会跟着遭难。到时候他们固然能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家眷直上北边,可一路上却会危险重重,得不偿失。因此不到最后一步,这并非是明智的选择。
第46章 除夕夜
在暗潮汹涌的微妙局势下,过年了。
温家院子里到处都挂满了大红灯笼,小厮站在门前放鞭炮,池云非捂着炀炀的耳朵站在石阶上看,炀炀开心得咯咯笑,手舞足蹈地直蹦跶。温司令将池云非父母也请了过来,一家人团聚,在温府上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
池家对之前的事也有所耳闻,池太太找到空隙就揪着小儿子的耳朵将他拉去一边,呵斥道:“你爹前些日子整宿整宿地失眠!生怕你被温家给退货了!咱家丢不起这个人!你去看看你爹!啊?头发都快没啦!你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和你爹成吗?”
池云非被揪着耳朵也不敢吱声,大大的眼睛往上瞄,可怜巴巴地:“我错了,娘,我真的知错了。”
“这句话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就是知错犯错!下回还来!”池太太简直恨铁不成钢,道,“你爹说得没错,是我惯坏你了,你若是再不收敛,迟早有一天得闯出大祸来!”
这边正说教,那头炀炀抓着勺子过来了,嘴边还带着油渍,一见他池哥被揪着耳朵教训,忙跑过来抱住池云非的小腿,仰头看着池太太:“别打!别打!”
池太太松开手,笑着想去摸炀炀的小脸:“哎哟,咱们炀炀知道疼人……”
温念炀忙躲开了,从池云非腿后探出个毛脑袋,睨着她道:“你坏!”
池太太哭笑不得,不远处温家的亲戚们招呼她过去,她便瞪了小儿子一眼,道:“回头再收拾你!”
说罢转身走了,还顺手理了一下鬓发,显摆了一下池爹新给她买的镶金牡丹发簪。
池云非揉着耳朵:“……”
炀炀见坏人走了,小心翼翼扯了扯池云非的裤腿,招手让他蹲下来。
“我看看!”炀炀奶声奶气地喊。
池云非便蹲下来侧头给他看,目光越过炀炀头顶,落在不远处同长辈喝酒的温信阳身上。
今日温信阳穿了身灰色西服,打着领带,那西服是特别定制的,十分修身,衣摆位置刚好,显出出挑的双腿和腰线,他一手插兜,外套下摆以十分好看的弧度搭在他的手背上,露出一截有淡淡纹路的皮带,后腰隐约能看到配枪的痕迹——哪怕是过年和家里人团聚,温将军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仿佛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温信阳一边喝酒一边转过头来,两人视线对上,池云非笑着给他抛了个飞吻。炀炀正对着池云非的耳朵呼呼吹气,小声安慰道:“痛痛飞走啦,痛痛飞走啦。”
“谢谢炀炀!真的不痛了!”池云非笑着搂过孩子,唇瓣重重印在炀炀额头上,只觉得这孩子贴心得不得了。
“她为什么打你?”炀炀摸着池云非的耳朵问。
“她是池哥的娘。”池云非道,“池哥惹她不开心了,她当然要管教池哥。就像你爹偶尔也会管教你一样。”
“爹不打我。”炀炀转头,看见温信阳过来了,笑着伸手要抱,“爹!”
“乖。”温信阳放下酒杯,将孩子抱起来,又蹙眉看池云非,“耳朵怎么红了?”
“没什么。”池云非看着温信阳,怎么看也看不厌似的,不断地上下打量他,“今天这身真好看。”
温信阳低头与池云非对视,身上带着酒气,颧骨和额头微微有些发红:“你也好看。”
池云非今日穿了身绛紫色的长褂,以银线缝制了暗纹,领子上戴着白狐毛的围脖,白毛衬得他的脸十分灵动好看,那双猫儿似的眼睛迎着日光,带出淡淡的琥珀色,仿佛有光在里头流动。他这身衣服是温太太亲自找人设计的,袖口、衣摆都十分别致,坐在那儿不动就仿佛一尊金贵的玉雕娃娃,乌发白肤,红唇黑眸,好看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池云非被夸得很开心,挽着将军的手去敬酒,院子里摆了许多桌——不仅有温家的亲戚、池家人,甚至连不常露面的温家小妾们也出来了,单独坐了一个偏桌。
到得夜里,众人尚未尽兴,温司令却已经不见了,书房的灯亮着,温家好几位叔伯也跟着温司令去了书房,估计有事要商量。
池云非问:“你不去吗?”
“都走了像什么样?”温信阳道,“我还得照看岳父岳母,否则不成体统。”
温信阳同池家人敬完酒,脚下已有些踉跄了。
他今日喝太多了,酒量再好,此时也有些晕眩起来,于是走到一边去抽烟醒酒。
池云非同自家亲戚一边说话,一边偷看墙角树下的人,他甚少见到温信阳喝醉,成婚那日对方也十分清醒,他想骗对方上床都没能成功。
如今温信阳醉酒,行事作风终于没有那么一板一眼了,透出几分难得的随性。他抽烟的手势十分帅气,背靠在树桩上,微微抬头,盯着某一点发呆,深邃的眉眼在光与暗的交界下显得十分莫测,很有成熟的韵味。
池云非自己也喝得有点晕,而炀炀则早早同其他亲戚家的孩子一起去睡觉了,手里捏了一大堆红包,连池云非和温信阳也收了不少长辈的红包。
席间说话声渐低,各家的女眷聚在一起,男人则在另一处抽烟说话,席位上早就没人坐着了。一年到头,众人都有些感慨,也心知肚明如今岳城局势微妙,盘算着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不管怎么样,我池家信守诺言。”池老爷也喝晕了,拍着池云非的肩道,“池家和温家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做任何事都有风险……嗝……风险来了,就得像个男人一样去承担,去解决!”
“云非啊。”池老爷语重心长,“你得学着长大,学着担事,总有一天,我,你娘,你大哥,总会有护不住你的时候。你明白吗?”
池云非转着手中酒杯,点了下头。
“你个小兔崽子。”池老爷摇头,“你明白个屁!你要是明白,我至于操这么多心?人生这一路,不是事事都顺利的,风水轮流转,今日你好得很,万人追捧,明日你就得付出代价,摔个粉身碎骨,被万人唾弃。无论何时,记住了,学会一门手艺,有能力养活自己,平安,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乱世……”池老爷一手扶额,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在教导池云非,“乱世的人生没有个定数,要活下来……太难了。要活下来且能活得很好,更难。温家走到这一步,池家走到这一步,都不容易,那是前人……嗝……前人走了多少弯路,付出多少代价,才有的今天?你想过没有?珍惜当下,别不当一回事,放聪明点,学会低头妥协……忠言逆耳利于行……”
池太太找了过来,叹气一声扶住了丈夫,看池云非道:“你爹这些日子压力大,心情也不好,多喝了些。你啊,就别再让他担心了。”
池云非一时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伸手帮忙扶住老爹,送他们出了温府。
“回去吧。”池太太道,“家里的事不用操心,有我们呢,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你爹跟你说的话,得往心里记住了,啊?”
“是。”
“明年不好过。”池太太忧心忡忡,却也没什么办法。所有人都被裹挟在历史的洪流中,不知前路在哪儿,“有事随时跟家里商量,别一个人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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