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爷(96)
池云非默默想着,从长街这头逛到那头,街上买卖跟岳城差不多,只是洋人的店铺要多了不少,寻常百姓被挤到角落,彼此匆匆而过,面无表情,眼神呆滞,没有岳城那般松快自然。
到了租界口,池云非往里张望,宁婉香道:“池爷还没见过租界吧?”
这处同岳城的兴洋长街完全不同,中间立着碑,两边有洋人的警察守着,租界里尽是西洋景,比兴洋长街繁华多了,也热闹许多,来来往往车水马龙,人力车都没处可待。
打着伞的金发姑娘,百褶裙荷叶袖,西装革履的男人胸前挂着怀表,戴着猫眼儿袖扣,华贵得很。
那餐厅大门是旋转的,开门迎接的都是黄皮肤黑眼睛的自家人,门口坐着讨饭的,被洋人唾一口沫子,还得磕头道谢。
池云非面露不快,看了一会儿转头就走,炀炀好奇道:“那里好漂亮。”
池云非道:“再漂亮,人心是黑的,也脏得很。”
温念炀不解其意,频频回头,池云非便道:“炀炀记住,咱们地大物博,来者不拒,不似那群白皮小肚鸡肠,装模作样。若来得是客人,有好酒,来得是敌人,有猎枪。”
温念炀懵懂点头,见有小贩卖糖人便被吸引了注意力,宁婉香掏钱,池云非站着发呆,突然被人从背后撞了一下,回头,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男人戴着藏蓝色破旧帽子,看不清眉眼,只低头道歉,匆匆走过,身上带了点呛人烟味。
池云非拍了下衣服,没当一回事,待逛完回去,换衣服洗澡时,才发现皮带缝隙里落出一张纸条。
池云非心如擂鼓,慌忙捡起打开,就见里头草草写着:温已入城,静观其变。
他喜不自胜,这“温”字必然指得是温信阳,没想到对方速度竟不慢,居然追在他们屁股后头进了城,甚至还找到了他。
既如此,定然也找到他们的落脚地了。
池云非捏着那纸条翻来覆去地看,心里那些忧愁无措登时都烟消云散,一口气落进了肚子里,一下有了底气般,开心得不行。
这一瞬他似乎什么也不怕了,在床上滚了个来回,又抱着炀炀亲了一口,随即拿烛火来将纸条烧干净,又溶进茶水里泼到角落盆栽中。
炀炀已困了,池云非便将那草编的蚂蚱挂在窗户下,以示自己的位置所在。
然后抱着炀炀洗了个澡,哄着对方睡下。
待夜深了,司机和断臂男人回来,进了宁婉香的屋子嘀咕着计划。
池云非却毫无睡意,心里砰砰直跳,隐约有种直觉,便灭了灯火坐在窗旁,托腮等着。
第67章 刺激
一夜过去,他在窗边睡着了,什么也没等到。
虽有些失望,但也并不灰心,早起带着炀炀下楼吃早饭,大厅角落坐了两个人,穿着朴素,脚下放着扁担,挑着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带着一股子腥味。
宁婉香下楼皱了下眉,坐到池云非对面,道:“昨晚睡得可好?”
池云非喂炀炀吃泡饼,要了一份羊杂,拌着米线,随口道:“凑合。”
炀炀慢吞吞地吃饭,道:“哥,我梦到娘啦。”
池云非帮他擦了下嘴:“还梦到什么了?”
“娘和爹,陪我堆雪人。”炀炀道,“娘还带我吃炸糕,茉莉唱曲儿,娘夸我说话比以前快了。”
池云非吃味道:“就没梦到我吗?”
炀炀眨巴一下眼,肉乎乎的脸颊随着可爱的笑容带起酒窝,蹭进池云非怀里撒娇:“哥一直在啊,不用做梦就能见到。”
池云非顿时笑了,将炀炀抱到膝盖上坐着,边喂他吃饭边说:“林姐就在封城,说不定咱们能见着。”
“外公外婆也在!”炀炀兴奋道,“我可以去看他们吗?”
池云非去看宁婉香,宁婉香想也不想拒绝:“逛街也就罢了,见林家的人不可能。”
池云非想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不过倒给了他一点新想法——撇开林家如何对他,对温家不提,但对着唯一的小孙子总不会不管不顾。
只要能救下炀炀,让自己去求林家也无妨。
只是要怎么才能见到他们……?
林家都已经搬家了,但亏得之前林子清有过来信,他还记得信封上的地址。
池云非不作声,心里慢慢谋划,喂炀炀吃饱了饭自己才慢慢吃起来。
宁婉香让断臂男人看着池云非,同那司机一起出门了,估计是要办什么要紧事。他又分神地想,宁婉香在这儿能联系什么人?那些人是否会监视温信阳?温信阳现在在做什么?是在联系那郑其鸿的私生子?还是在想办法救他和炀炀?
可无论哪边都危险重重,池云非越想越心焦,只得暂时按下念头,看着炀炀在桌边转圈数盘子。
小孩儿无忧无虑,捡了茶杯在手里玩,又去柜台前拨算盘——大了一岁,又在池云非身边待了这么久,在金福班认识了好朋友,这孩子性格愈发开朗了,胆子也比以前大了不少。
他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大概是跟茉莉学来的,垫脚在椅子上将算盘拨得噼啪响,池云非看着他,也跟着哼起来,那断臂男人正用仅剩的左手艰难吃饭,吃得心头冒火,一把扔了勺子,肉汤飞溅。
“你别得意!”男人压低声音道,“断手的仇我迟早会报!”
池云非不搭腔,权当没听见。
男人又狞笑道:“你以为给了线索,就能保命?想得美!等我们拿到证据,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总归你不姓温,是温信阳的妻又如何?生不能生,性格如此恶毒,我就当是帮温将军解决麻烦!指不定将军未来还得谢我!”
池云非奇道:“你也就会个直立行走还真当自己是个人了?你见过人的生死能被畜生决定的吗?做什么白日梦呢?”
男人顿时一把掀了桌子抓住池云非的衣襟就要踹,炀炀吓了一跳,回头大喊:“你做什么!”
他蹦下椅子,往这边跑来:“不准欺负池哥!”
池云非生怕这男人伤到炀炀,忙道:“站住!别过来!”
话没说完,被男人膝盖顶了下胃,虽不算重,但他刚吃了饭差点全吐出来。
池云非一股酸水涌到喉咙,嘶哑声音道:“怎么?腿也不想要了?”
男人没敢用力,将人丢回地上,道:“看你能得意几天。”
他转身就走,炀炀吓得一个激灵,跑来抓住池云非手臂:“哥!”
“不怕。”池云非深吸口气,道,“这点小伤还奈何不了我。”
炀炀一脸茫然:“可他为什么打你?”
“我抢了他的肉。”
“真的?”
“嗯。”
炀炀扁嘴:“哥你吃不饱吗?干嘛要抢别人的?”
池云非笑起来,那头小二有气无力来收拾桌椅,池云非将炀炀抱起,怕他踩到碎了的碗盘,正要回房去,就听角落里的人道:“收钱。”
那小二又蔫耷耷地过去收钱,算来算去算不清账,掌柜的看不下去,骂骂咧咧过来,几人杵在那桌前,将吃饭的二人挡了个严实。
池云非回头看了眼,见对方从扁担里掏出什么东西来,随即一阵烟雾突然就从大厅里爆开,呛得人睁不开眼。
正在楼梯上的断臂男人猛地回头,直接从凭栏上跳下来。
池云非被烟雾熏得眼泪直冒,被人从背后一把捂住嘴,对方在他耳边快速道:“城南小柳叶胡同。”
说完就走,还塞给他一把袖珍枪。
池云非飞快将枪藏在自己和炀炀中间夹着,那烟雾很快散了,角落二人早不见了踪影。
掌柜的正要扯开嗓子喊“吃霸王餐呐——”就见桌上丢着钱,于是又一脸茫然地闭了嘴。
那断臂男人扯过池云非,上下打量他:“来得什么人?!”
“我怎么知道?”池云非睁大了眼睛,还在不停咳嗽,“我也是初来乍到,你问我,我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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