弊病(93)
沈珈叶接过来,对准自己的额头按了一下,屏幕显示出数字的同时,也有电子女声同步播报:“38.5摄氏度。”
“还没退烧,”苏晨阳摸了摸他单薄的袖子,“先回床上躺着,别又着凉了,锅里炖了姜酒草鱼汤,喝点好吗?”
“不用了,”沈珈叶绕过他想走,“我得去医院。”
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听着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逐渐远去,苏晨阳回过头,用那双无神的眼睛对着他消失的方向。
回到房间里,沈珈叶找了干净的衣裤换,刚穿上衬衫就听到隔壁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响。
那动静很大,沈珈叶立刻反应了过来,忍着膝盖的疼痛快步走到刚才的房间,发现苏晨阳摔倒在了地上。
那人在木地板上摸索着手杖,听到门口的脚步声立刻收回了手,撑着旁边的柜子想站起来。
看着他略显狼狈的模样,沈珈叶过去扶他,再把手杖捡起来放到了他手里。这次转身前被他拉住了,将自己的手腕牢牢拽在手心里,他说:“我撞到额头了。”
沈珈叶回头看去,他被刘海挡住些许的额头上确实红了一块。
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视线,苏晨阳抿了抿嘴唇,说:“好痛,是不是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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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不想你走
沈珈叶在药箱里找不到活络油,苏晨阳说:“你的药我可以用,就在茶几上。”
茶几的袋子里有昨天医生开的退烧药和营养剂,还有一瓶给膝盖用的消肿祛瘀的药油。看了下成分表,沈珈叶说:“这是处方药,你确定能用?”
苏晨阳有些迟疑:“应该能吧。”
沈珈叶无语地看着他,想想他现在的状态还是别乱用任何药,于是道:“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
刚才撞伤的部位已经肿了起来,看程度都能想到苏晨阳这一摔得有多痛,沈珈叶也担心会不会影响到肿瘤或者血块。
苏晨阳说:“那回房间换衣服吧。”
沈珈叶身上只有一件衬衫,刚才过来得急,扣子都没扣就在苏晨阳面前晃悠。扶着人回到房间时他打了个喷嚏,苏晨阳的手搁在他腰上,发觉他下身只有内裤时提醒道:“衣服先穿好,你还没退烧。”
打开衣帽间的门,沈珈叶拿了裤子穿上,衬衫下摆塞进去,再套了件宽松的V领线衣。
在他换衣服的时候,苏晨阳就站在门边上,凭着声音“注视”着他。即便知道苏晨阳看不见,但他还是有一种自己像一颗剥了皮的桔子,被人看光了的感觉。
给苏晨阳拿了衣裤,沈珈叶想出去等,结果苏晨阳一条腿套进裤子里,另一条腿刚抬起来就站不稳了,整个人摇晃着往旁边栽去。
沈珈叶连忙抱住他,后背撞到了柜门才稳住了他的身体,低头一看,裤子被他踩在脚下。
“抱歉,”苏晨阳忙道,“刚才没站稳,你有没有伤着了?”
那人的手在他后脑上摸着,沈珈叶拉开了那只手,扶着苏晨阳站好以后蹲下去,帮他穿上了裤子。
裤腰提到了跨间,他起身说道:“剩下的你自己穿吧。”
“你刚才有撞到吗?”苏晨阳又问了一遍。
沈珈叶说:“没有。”
苏晨阳放心了,扣上腰间的纽扣,拉拉链的时候试了几下都没成功,问道:“拉链是不是坏了?”
沈珈叶看了他一眼,苏晨阳又拉了一次还是不行,他只好接替对方的动作试了试。的确是卡住了,估计是刚才拉得太用力,他给苏晨阳换了一条。接下来穿衬衫,苏晨阳连着两次都扣错了纽扣的位置。
他一直没有发现,沈珈叶只好上前帮他把扣子一颗颗解开,重新扣好,再抚平脖子后面的领子,拿外套给他穿上。
苏晨阳安静地站着,任由沈珈叶摆弄着自己,穿完以后,他轻声叹道:“还是你帮我做这些最自在。”
面前的人没有回应,随后他便听到了沈珈叶离开的脚步声。
司机一早就在楼下等着了,接上他俩后,司机开去附近的潮汕粥店买了两份早餐。沈珈叶没胃口,苏晨阳提醒他退烧药必须饭后服用,他才勉强吃了一点。
到了医院,沈珈叶独自下了车,走进住院大楼。
昨天沈闻达离开后,他还没顾上跟沈珈南说话,不过在进入病房之前,他被沈月揉拉到了一边:“昨天南南有问我为什么找不到你,我说你有要紧事要处理才联系不上,她一直追问我是什么,那时候我也着急,想不到理由,后来她就没问了。”
“我知道了,”看着紧闭的病房门,沈珈叶说道,“我进去跟她谈谈。”
病房的阳台外面有一道背靠轮椅的身影,这几个月加强了营养和锻炼,沈珈南的身形已不似从前那般瘦弱了。她仰头望着天空,察觉到沈珈叶进来了也没回头,等了一会儿才听见沈珈叶说:“南南,别太难过了。”
她的膝盖上放着一本合上的书,封面是一幅很温馨的插画,内容是日常的散文。
沈珈叶记得这本书,刚来香港的那段时间他给沈珈南买的,沈月揉说过沈珈南看了好几遍,可惜这个作家只出版过这一本。
“我没有难过,”在他走神的时候,沈珈南忽然开了口,“阿爸是去找阿妈了,他们以后不会再分开了。”
出于家庭的原因,沈珈南从小就比同龄人懂事,又因受伤导致性子变得冷漠。沈珈叶对她一直都有愧疚,如今沈闻达过世自己却没能及时陪在她身边,这份愧疚的情绪更深了。
“昨天我赶不及回来,是我的错。”他低声道歉,沈珈南沉默了一会儿,扭头看着他:“我问月揉姐你去哪了,为什么这几天都不在,她支支吾吾的,这说明她是知道的。”
因为发烧,沈珈叶的气色比平时红润了些,不过人还是憔悴而疲累的。沈珈南看着他的脸,脑中浮现的却是那天在ICU外面所见的一幕。
“哥,”她说,“之前在爸的病房门口,我就看到你跟他抱在一起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能跟我坦白吗?”
“你这几天是不是都跟他在一起?我和爸的治疗费不是红十字的拨款吧,是不是他给的?”
做了脑部的CT扫描,Dr.Marius看着报告,道:“还好,只是轻微的撞伤,不影响。”
苏晨阳说:“要开药吗?”
“不用,你现在少吃不必要的药,过几天就会好了。”关掉电子病历,Dr.Marius问道,“怎么又不走了?”
今天是他要出国做手术的日期,现在他却出现在医院里,作为他目前为止的主治医,Dr.Marius有必要要了解清楚情况。
苏晨阳说:“出了点事,过几天再说。”
“Gilbert的手术很不好约。”
“我知道,我会跟他沟通的。”
从诊室出来,苏晨阳拨了秦璨的电话,得知沈珈叶在病房里跟沈珈南聊了很久,现在在跟田鸳通电话。
沈闻达走得突然,田鸳和田之洲担心他们兄妹的情绪,便比预计的时间提早了半天赶过来,到了医院都去见了沈闻达最后一面,再一起吃晚饭。
桌上的菜都是他俩喜欢的口味,田鸳特地找了一家做云贵菜的饭店,席间说了好些安慰他们兄妹的话。田之洲默默地喝酒,沈珈叶也想喝,但他到了现在还没完全退烧,沈月揉把他的酒换成了汤。
这一晚田鸳和田之洲都住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沈月揉也陪着沈珈南回了医院,沈珈叶在路边站了不到两分钟,苏晨阳的车子就停在了他面前。
车里开着暖气,他刚把门关上,一只手就从旁边伸了过来,摸到他冰凉的手指握进掌心里。
他抽了两下没抽出来,便去看苏晨阳,后者也在“看着”他,可惜那双眼睛无法聚焦,没办法真的看清楚他。
视线在苏晨阳额头肿起的位置上短暂停留,沈珈叶说:“医生怎么说的?”
“还好,”苏晨阳道,“放心吧,不会变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