弊病(95)
火葬场每天都要接待不少逝者,没有给家属们太多悲伤的时间,就到了最后的告别仪式。沈珈叶在鞠完躬转身时,发现苏晨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后面的门口,也在给沈闻达鞠躬。
手续办完后,沈珈南他们去挑选骨灰罐,沈珈叶独自来到走廊站着。
来时停了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两侧栽种的梨树开花了,不少雪白的花瓣都被雨水打落。他仰头望着对面的山景,从裤兜里拿出苏晨阳的烟和打火机。
抽到第二根的时候田鸳出来了,也点了一支烟和他并肩站着。
不远处的车道上又陆续进来了几辆车,下来的亲属都做统一打扮,好几位女眷都在低声哭泣。田鸳看了片刻,叹着气说:“一会儿早点走吧。”
沈珈叶点了点头,田鸳转过脸看着他:“对了,刚才进来鞠躬的年轻人是认识的?”
呼出一团白色的烟雾,沈珈叶弹了弹烟灰,说:“他就是苏晨阳。”
田鸳问道:“既然他来了,你也不和我们说一声,这样多不好。”
沈珈叶并不知道苏晨阳今天会过来,早上他喝完豆浆就出门了,后来苏晨阳也没给他发过消息。
“他比较忙。”
随便找了个借口,沈珈叶抽完最后一口,抬眼看到沈月揉也走了出来,对他们说:“已经都弄好了。”
领了沈闻达的骨灰,一行人回到了市区,中午随便吃了点便去往机场。
路上沈珈叶一直看着窗外,上高速后,他从副驾的后视镜里发现了熟悉的车牌号。
他们在机场的入口处下了车,那辆车则在后方十几米的位置停下了。秦璨先下来,接着是苏晨阳和许久没见的保镖魏鑫。
苏晨阳已经把黑纱摘掉了,秦璨靠近他低语了几句,他便转向了沈珈叶的方向。
“他怎么来了?”身旁的沈月揉低声问道。
沈珈叶说:“上午他也去送殡了。”
“他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没有,应该只是来送行的。”
他们说话的时候,在拿行李的田鸳也注意到了后方不远处正与他们对视的身影。
看了沈珈叶一眼,田鸳朝着苏晨阳走去。
沈珈叶来不及叫住她,此时沈珈南坐着轮椅从另一侧的车门绕了过来,安静地看着后方。
田鸳走到苏晨阳面前,简短地沟通了几句就回来了,到他面前说道:“你这个好朋友是要跟我们一起过去的,你怎么没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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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陪我
《陪我》等其他人都过了安检,沈珈叶才转向面前的男人:“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就去送送你父亲。”苏晨阳说。
“你上午已经送过了,”沈珈叶提醒他,“你还要做手术,别在这些事情上浪费精力。”
“还有几天时间,刚才你小姨也同意了。”虽然看不见沈珈叶的表情,但是苏晨阳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烦,“如果是担心你妹介意,我可以改成经济舱的票坐远点。”
沈珈叶并不是介意沈珈南的看法,他只是不理解苏晨阳在想什么。他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苏晨阳也没有挽留的意思,为什么还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秦璨和魏鑫在几步开外候着,周围都是送别的人群,沈珈叶不可能在这种地方跟苏晨阳争执,他转身过了安检,出来发现沈月揉一个人站在这里。
他把装着骨灰罐的包小心地背到背上,问道:“他们呢?”
“田叔和鸳姨陪着南南先去候机了,”沈月揉帮他整理了下肩带,朝安检通道对面看去,“他不过来吗?”
“不知道,随便他吧。”沈珈叶说。
两人往候机厅的方向去,每走一段沈月揉就会回头看一眼,在她第三次往后看的时候,沈珈叶停住了脚步:“你看什么?”
“看他来了没有,”沈月揉也停了下来,“你真的不等他?”
沈珈叶反问道:“你很希望他跟来?”
“不是,”沈月揉摇了摇头,随即叹了口气,“不过这应该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或许吧。”
不愿再谈下去,沈珈叶快步往前走,望着他独自远去的背影,沈月揉拿出手机给苏晨阳拨过去,可惜电话被关机了。
他们几个的位置都在商务座,沈月揉上来时,沈珈南已经拿着一本书在看了。她面色平静,似乎并不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情有问题,沈月揉忍不住问道:“南南,你不生气了?”
往后翻了一页,沈珈南说:“你指什么?”
沈月揉还不知道他们兄妹谈过苏晨阳的事了,不过苏晨阳既然出现在沈珈南面前,也没必要再避而不谈。她说:“你刚才也看见了。”
抬起头,沈珈南的目光平而缓地落在她脸上:“那你呢?你不生气了?”
沈珈叶就在她们斜前方的座位上,脸转向里侧,应该是在与田鸳交谈。沈月揉望了那边一眼,低声道:“你知道我跟你哥早就没关系了。”
沈珈南说:“可你也拒绝了高医生。”
沈月揉不想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你是不是已经想通了?”
书本合上平放在了双腿中间,沈珈南低头看着自己的腿。
经过了几个月的调养和复健,这双腿已经比从前有力了许多,哪怕还是无法靠着自己站起来,但是高医生说了,只要坚持锻炼下去,再过一两年就能站立。
而给予她这份希望的,恰恰是苏晨阳这个曾经间接毁了她人生的人。
其实在ICU门前第一次看到苏晨阳和沈珈叶抱在一起,她就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也明白了沈月揉跟沈珈叶分开的真正原因。
并没有什么红十字会的捐赠,她和沈闻达一直以来接受的治疗全部来自于苏晨阳的帮忙。
刚到香港的那段时间她也起疑过,毕竟医院的环境太好了,还有专门帮助他们的护工。可那时她太想要重新站起来,去触摸这个久违的世界,没有花太多心思去思考生活怎么忽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沈珈叶怎么会忽然找到这么好的医疗资源。
也或许她的内心早就有了预感,才会在那天意外撞见真相后沉默了那么久,甚至能冷静地听完沈珈叶解释的来龙去脉。
原来不止是他们的医疗,能找到田鸳和田之洲,也是因为苏晨阳。
那天沈珈叶红着眼睛,说阿爸走了,只剩下他们兄妹相依为命,还说他跟苏晨阳之间也结束了,以后不会再在一起,让她不要多想。
那时她只是安静地听着,并没有表态,不过心里并不相信沈珈叶的话。
她没有谈过恋爱,可家里有个阿爸一辈子都对阿妈念念不忘,沈月揉也牵挂着沈珈叶多年,她又怎会不了解感情并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他其实生病了。”有说话声从一旁传来,沈珈南回过神,道:“什么?”
“他和达叔一样,患的都是癌症,”沈月揉的声音比刚才更轻了些,像是怕周围的环境声不够吵,会被沈珈叶听到,“戴着墨镜是因为肿瘤压迫到视神经,看不见了。”
直到飞机要起飞了,沈珈叶都没在附近见到苏晨阳的身影,倒是秦璨给他发来消息,由于订票的问题会推迟两个多小时再过去,让他们到了不必等,先回去休息。
田家的老宅在浙江一个县城里,这几年县城经济发展迅速,老房子都拆了,后来田鸳在市里买了新房,今天时间太晚了,田鸳便决定明天再出发去县里。
平日田之洲都在艺术团住着,今天也因为要紧事一下机就回艺术团了,田莺开车载着他们兄妹回家。
市区的家明亮宽敞,一百三十平米的面积融合了现代与新中式的装潢风格。田鸳带着他们参观了所有房间,让沈珈南和沈月揉住一间,沈珈叶住她们隔壁。
安顿好之后,田鸳去了超市买菜,想给他们做几道家乡风味的菜肴,回来时看到沈珈叶正在玄关穿鞋。
“他到了吗?”田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