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俗又酸(18)
宋十川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眼看着宋十川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在客厅站了好一会儿的裴景终于开口:“十川,你带我们来这干什么?”
宋十川猛地抬起头来,他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该死,他之前在那边的房子住了五个月,不知不觉就养成了回去的习惯,当想起那里已经被卖掉后,宋十川便修正错误似地调转方向,回到了这个小出租屋。
可他应该意识到的,自己真正的错误不在于记错了地方,而在于他根本就不应该在计划完成后,还回到那个和喻枞同居的地方。
更不应该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潜意识操控,昏了头一样地非要回来,鬼使神差地忘了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两个下属。
宋十川顿时从沙发上站起来,脸色阴晴不定的,可裴景如此了解他,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眼底那抹藏不住的茫然和惊惶。
看样子事情已经很明朗了,他不是没发现的,只是发现了却不肯承认罢了。
“你……”裴景刚说了一个字,宋十川就欲盖弥彰似地开口:“我只是在这里住习惯了,一下子没调整过来,走吧,庆功去,现在应该是庆功的时候。”
他强调着庆功,听起来就像是把一件不那么重要的事压在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头上,徒劳地自欺欺人。
话音刚落,助理就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来了,看到窄小的房子和桌上不太多的水果零食,他毫不客气地把手里装得满满的塑料袋放在沙发上,然后举起了手机。
“看看,这就是咱们宋总这几个月韬光养晦住的地方,想不到吧,才六十平!”助理声音夸张地说着,把整间屋子拍了一遍,“装修设计太糟糕了,看起来其实只有五十平。”
宋十川看着他的动作,脸上闪过几分罕见的懊恼,但助理正在开集体视频,镜头那边的人都是这次扳倒宋屹川的功臣,宋十川不可能在这时候出言赶人。
他只好强压着心头的躁动,先去把门关上。
“哇,真的好小啊,我从没住过那么小的房子!”
“你确定你说的是整个房子才六十平,而不是卧室六十平??我的天啊!”
“宋总受大委屈了啊,这种地方我可是一天都呆不下去的!”
助理的手机屏幕上挤满了叽叽喳喳的人,外放的嘈杂声音让这间小屋子失去了它原本的宁静。
宋十川皱眉靠在电视柜前,看见助理没轻没重地弄乱沙发时,他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喻枞回来后肯定又要数落我不爱惜东西……
“十川,十川,”裴景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说说看吧,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意思?”
“反正现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了,没人能管,”裴景几乎是明示了,“那个喻枞好歹跟了你大半年,你把他留在外面不太好吧,万一他被人利用,爆出点对你不利的东西……”
“我当然要把他带回去,”被裴景那双好似看透一切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宋十川无意识地转了个身,在屋子里慢慢踱步,“那么好用的床上玩具,丢给别人可惜了。”
他说了许许多多个隐藏自己真实动机的理由,还要为自己以后的行为找借口:“论功行赏,那套房子买回来后,再记到喻枞名下……不,还是换更大的吧。”
“这都是小问题。”裴景看他这份态度,感觉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棘手。
不管宋十川是真的忘了还是假的忘了,他反正是不敢忘——这大半年里,喻枞被他们欺骗利用了一遍又一遍,而类似“宋家大少爷隐忍反杀二少爷”的消息早已登上了大小报刊新闻,喻枞要不了多久就会知道真相。
到那时,他还肯继续跟在宋十川身边吗?
没等裴景想出个对策来,身后的铁门已经被人打开,脸色雪白的喻枞就定定站在了门口。
从推开门到真正看见宋十川的身影,好像过去了很长很长,也好像只是短暂的一两秒。
喻枞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这半年多的记忆如雪片般掠过他的意识,而曾经被他忽视的那些矛盾和宋十川露出的破绽,都争先恐后地主动跳出来,放声嘲笑他的天真和愚蠢。
他所有的包容和原谅都成了笑话。
宋十川不是故意的?不,他全都是故意的,从头到尾都是蓄谋已久的。
喻枞好像被劈成了两半,左半边那个他已经崩溃到哭不出来,右半边那个却漠然如冰,只问了一句话:要不要进去,要不要一个答案?
另一个自己红着眼睛点头,然后喻枞的身体就动了,轻飘飘往前跨了一步。
宋十川回过头来,倏地站直了身体。
裴景眼疾手快地冲上去捂住了助理的嘴巴,把人拖出了屋子。
房门关上,屋里一片寂静如死。
宋十川垂在身边的手动了一下,但他在即将脱口说出什么的瞬间,自私傲慢的本能又让他闭上了嘴。
他一向最知道什么对他是有利,比起解释甚至道歉后,再看到喻枞捂着嘴巴哭诉的那种滑稽场景,他习惯性地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手段:“开个价吧。”
“一个亿够不够?这已经是你打工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了,我还会再给你买套更好的房子。”
宋十川想了一下自己现在可以动用的金钱数字,非常庞大,这笔钱顿时变成了他挺直腰杆的底气,于是他抬起眼皮对上了喻枞的眼睛。
然后他意外地发现,这个被他骗了半年的天真beta,这个脸上总带着温和的笑容,总能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往好处想的男人,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哭哭啼啼,狼狈到连话都说不出。
相反的,他现在看起来十分镇定,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既然你那么有钱,那为什么还要骗我,为什么要利用我?”
“我身上够你榨出多少钱来?”他似乎笑了一下,字字如刀,可那都是宋十川往他身上扎的,他从不知道该怎么伤人,“你有必要那么贪心吗?”
宋十川愕然了,因为喻枞身上竟然没有一丝软弱的痕迹,质问他的态度更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这让受惯了他温情呵护的宋十川无比不爽,嗓音立刻变得森冷:“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本来有完整的计划可以顺利脱身,我还没怪你跑出来干扰我,你凭什么冲我兴师问罪?”
“原来是这样啊……”喻枞轻轻点了点头,他依然望着宋十川,那张脸无论做出什么表情都是别人难以比肩的俊美,但此时,此刻,他好像才第一次看清了这张脸。
明明是骨相精绝转折锋利的一张脸,高眉、长眼、薄唇,无处不缀着浓得化不开的侵略性和攻击性。
喻枞徒劳地回忆着自己最爱的那双天真无辜的眼睛,试图把它装在这张脸上,却只拼出一个怪异扭曲的造型。
他为之心旌摇曳的一切,都已崩塌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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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左右还有一章,今晚我必要让小喻跑路
第19章 老婆跑啦!
喻枞其实并不笨,虽然至今没有一个人向他解释所有的来龙去脉,是因为觉得他们不在一个层次,他不配,又或者只是傲慢惯了,懒得向手里的工具交代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喻枞自己也想明白了。
宋十川是装傻,因为宋屹川要害他,所以他以退为进,现在终于筹划成功,一举翻盘。
如果自己不是一枚被榨得干干净净的棋子,或许也会衷心为这份绝顶的头脑手段鼓掌。
可他偏偏就是那颗棋子。
是自作多情到爱上把他捏在指尖反复戏弄的人的棋子。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喻枞曾以为只有宋十川是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因为他继承了他的恩情,因为他心地善良。
更因为,他失忆了变傻了,从此与这个世界断开了联系,他和自己的处境异曲同工,他们只有彼此才能羁绊彼此,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会撒谎,最不会骗人,最单纯最无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