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俗又酸(41)
只看一眼,宋十川就把它们深深烙印在了脑海中——不是靠记忆,而是靠着求生的本能记住了那个坐标,是绝望的溺水者拼尽全力游向他唯一的岛。
方阿姨看着他似哭似笑的模样,还以为那公司叛徒给他带来了多大的打击,正想劝慰几句,就见宋十川一言不发地扑向自己那辆惨不忍睹的车,启动应急能源和自动驾驶模式,循着那个让他心颤的地址咆哮而去。
电子音报出了路线规划和预计到达时间,宋十川死死盯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几乎是度秒如年。
这两年来,沈澜几乎是玩遍了全世界,他也知道自己被宋十川盯上了,所以一想到自己散心的同时还能耍弄情敌,就觉得心情格外舒畅,故意一遍又一遍的往外跑。
之前每一次得到消息,宋十川都是义无反顾地踏上飞机,他满怀渴盼,却也恐惧暗生。
怎么会不怕呢?他怕喻枞真的和沈澜在一起了,更怕喻枞已经不想再和任何人有关联。
只不过一直以来,他的惶恐都让位给了失望,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足以让他精疲力尽,歧路长长人海茫茫,曾经亲密无间的人,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可是今天,现在,那段很远很远的距离被确切地固定在几十分钟后,压抑的恐惧和胆怯便如荒草那样报复性地疯长,让宋十川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那颗被悔恨和痛苦塞满的心,终于腾出一片地方来,让他亲眼看到那块血淋淋的慌张了。
他唯一想要写入生命的人,选择在他们的婚礼前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新郎执拗地守在原地——可是,在我等你、找你、思念你的时候,你有哪怕一秒钟的时间想起过我吗?
你是不是已经开始了全新的美好的人生,一点都不想见到我?
如果事情真的是那样,那他该怎么办。
宋十川不知道,也不愿意知道。
本该送入修理厂的事故车辆,顶着一路上数不清的或诧异或嫌弃的目光,缓缓停在一栋不起眼的小别墅前。
不大不小的面积,不多不少的装点,还有生机勃勃的绿化和半遮半掩的窗帘间透出的暖澄灯光……只是第一眼,宋十川就认定了,喻枞一定就在这里。
他开门,下车,脚步的缓慢和心脏的狂跳截然相反。
而那栋别墅的门也在此时被人拉开。
身穿睡衣的beta无奈地打了个哈欠,微微皱眉的样子似乎在烦恼着什么,他左顾右盼了一会儿,那张两年未见的脸便真真切切地映入宋十川眼中,令他瞬间落下泪来。
“喻枞……”
beta猛然站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灯光昏暗,映上喻枞眼角的人影也模糊不清,他不肯回头去看,大约是心底仍存希冀,盼着那团影子只是灯光太暗的错觉,眨眨眼就会消散或离开。
但其实他已经知道了这个人是谁。
即便两年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声音,更没有听到这个声音再次叫出自己的名字。
在慌乱,焦急,甚至逃走的念头升起前,最醒目的那个情绪其实是……陌生。
不是宋十川以前装疯卖傻叫的哥哥,也不是后来互相敌视时,那满含愤怒不甘,甚至情绪激烈到恶狠狠念出的声音。
而是梦呓般轻飘飘的,似有还无,喻枞一时间都分不清了,自己和宋十川,到底是谁在做梦。
但很快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声音的主人像是无数次被惊涛骇浪扑打,又终于借用海浪的呼啸冲破了藩篱。
两年,七百多个不能停的昼和不敢眠的夜,无数次思念和后悔,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
他终于带着这些满满当当的快要将他溺毙的过往,来到了喻枞面前。
“喻枞,我好想你。”
第45章 老婆有娃还有修罗场,狠狠发疯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喻枞浑身僵硬地站了很久,才慢慢抬头,迎上宋十川贪婪地注视着他的目光。
还是那张脸,俊美无俦,仅以皮相而论,喻枞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完美到逼近极限的男人。
然而此时,此刻,喻枞已不会再被他的外表迷惑,尤其当他是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出现时,占据喻枞整个心神的画面,便是他从宋家把这个人带走的那个瞬间——是他对宋十川动心的源起,也是那数不清的谎言、掠夺和羞辱的源起。
像宋十川这样高高在上的alpha,他的第一次跌倒是别有用心故意算计,这第二次的不堪,又是为了什么呢?
从他嘴里说出的看似深情的表白,背地里大约也藏着许多阴暗险恶的主意吧。
宋十川红着眼睛刚迈出一步,喻枞便冷声道:“站住,别靠近我。”
他浑身紧绷得像是被冒犯的刺猬,全身的刺都竖起来对准了入侵者,宋十川心里一痛,脚下生了根似的,再也迈不出第二步。
“别这样,我……我只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太想你了,医院那个真的是你,我就知道我没看错,我……我不会认错你的。”
宋十川哽咽地说着,他这一天都没吃没喝,沙哑刺痛的喉咙和痉挛的肠胃都是身体发出的警报,但他根本顾不上这些,比起想念而不得再见、悔恨而不得挽回的痛苦,这完全算不了什么。
“喻枞,你这两年一直都在这里吗?你好不好,你过得怎么样?”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只怕喻枞连这么一丁点的时间都吝于给他,“我知道错了,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好想你,我找了你整整两年,但我终于还是找到你了,你看,这是不是说明我们还是……”
“不可能,我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听你胡扯,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就请你现在立刻马上离开,以后也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宋十川的倾诉只换来了喻枞更多的警惕和戒备,他烦躁地后退一步,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垂在身边的手扫过空荡荡的口袋,后悔自己把手机忘在了屋里。
面对着眼前这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alpha,一个无论从身体力量还是社会力量都远超过自己的人,喻枞心里满满都是无力感,只怕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两年安宁就要到头了,根本听不进去宋十川在说什么。
虽然在两年前狠狠摆了宋十川一道,但喻枞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本质上依然是个逃兵。
他不是真刀真枪地打倒了宋十川再光明正大地离去,而是趁其不备地逃走了,这两年的安宁也是全靠他隐姓埋名才换来的。
在这根本不公平的战场上,他想赢一把真是太难了。
正当喻枞考虑着没有手机该怎么报警时,门缝透出的光线扩大许多,屋里暖黄的光线照亮了夜晚的草坪,也照亮了一个小姑娘歪歪扭扭走过来的路。
喻朝看都没看那个陌生又脏兮兮的叔叔,对着喻枞张开双手要抱抱,喻枞心里一惊,猛地上前几步把她抱在怀里,用身体隔绝了宋十川看向她的目光。
宋十川呆呆地看着喻枞怀抱小女孩的背影,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对了,在医院的时候,喻枞确实是抱着一个孩子的,可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大晚上了还跟在他身边?
紧接着,他就听见那小女孩用稚嫩的童音喊了一声爸爸,然后又喊了一声妈妈。
喻枞目光一闪,故意对她道:“妈妈出差了,晚几天就回来,今晚爸爸陪你睡好不好?”
喻朝懵懂地看他一眼,反正对她来说,爸爸妈妈都是同一个人,于是她把小脑袋埋进喻枞香香的肩窝里,依恋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对话,让宋十川身体一晃,脑海中尖锐的嗡鸣几乎要炸穿他的耳膜。
爸爸,妈妈?
这个小女孩是喻枞的孩子?他已经……他竟然已经和别人有孩子了?!
宋十川的理智瞬间就被疯狂的嫉妒冲毁,此刻的他根本想不起来,早上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女孩时那种心惊肉跳的悸动。
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噩梦成真了。
“怎么可能,才两年……怎么可能那么快,”宋十川的喉咙在濒临崩溃的情绪冲击下使劲锁紧,以至于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特别费力,像是从肺里咳出来的血,“她……她多大了,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