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宫有兔(202)
“一辈子对着那西凉蛮王,城主着实不易……”
“咱们应当去劝劝城主,何必委屈终身大事!联姻,联他鸟姻?大不了咱择日出兵,夺他西凉!又不是打不过。”
有人应和,却也有人摇头:“此言差矣,城主此举,实乃大局为重!”
“以我所见,城主绝非诸位所想,那般贪恋儿女私情。而是英明果决、心怀天下、目光长久、宽明博爱!一纸婚约巩固联盟,为的是长治久安、两地繁荣。什么美人?城主要的是留名青史、不世之功!”
一番话,众人心服口服,连连感叹:“城主大义!!”
“城主大义啊!!!!”
南越人赞颂城主大义,西凉人却只为燕王深感不易。
这几年来,燕王带西凉内修城防、外征千里,功在千秋。可惜天不遂人愿,好容易平定天下在即却突遭蝗灾,让多年苦心功亏一篑。
即便如此,燕王他、他还……
还肯为了百姓今冬的粮食,含泪委身月华城主!
旧时为国征战四方,如今为国爬上龙床。
不能登临九五,那就出塞和亲。
这是何等的鞠躬尽瘁,何等大义?
如今,西凉众人唯一的安慰,便是洛州聘书之上,明确承诺了包办西凉今冬油粮炭火,绝不使大家受冻挨饿。
此外,还定下通商贸易、种种利好。
也确实算是豪掷千金、诚心迎娶吧。何况早就听闻南越那边素来富饶,鱼米之乡,丝绸制品、新奇瓜果许多。如今两家结亲,西凉也能跟着沾光。
只是,唉。
苦了燕王一人。
要他以倾国倾城之姿,保全一国安泰!
“等一下,你刚说啥?燕王倾城之姿?”
“哪里来的这种传言?”
西凉茶馆里,同样聚着一堆人。
有人笑他:“你莫不是太久不出门了,连这个都不知道?之前继位大典,咱邻居的老吴家、老张家不都千里迢迢去王都观礼了吗?回来后哪个不是对燕王俊美不凡赞不绝口,说得语无伦次、热泪盈眶?”
“有这种事!”
“当然有了!!!你想啊,若非贪图燕王绝色无双,那月华城主怎会如此热心,送粮送钱上赶着联姻?我还听说之前北幽也是看上了燕王美色……咱们西凉真是无罪,怀璧其罪啊。”
“有这种事!!!”
消息越传越离谱,宣萝蕤都自叹不如。
真的,她都写不出这么剧情完整、结合时事的《关于红颜薄命美强惨西凉王被各方势力觊觎的一生》。
……
昭告天下后,很快到了燕王该回西凉待嫁的日子。
这次燕王回去,既是风俗要求,同时也因西凉还许多事物亟待他亲自处理。比如一些顽固不化的宗族老臣,民间尚未平息的余党风波等等。
还有……准备嫁妆!
哪怕是西凉一般富贵人家,父母也都是提前三五年就得开始替儿女筹备婚嫁用品了。而今燕王出嫁,却要在短短两个月备齐隆重嫁妆,实非易事!
弄得师远廖和宣萝蕤也不得不陪燕王共返西凉、一同筹备。
慕广寒:“……”
燕王:“怎么,怕我不回来?”
这倒不是。燕王若是有二心,必不会拖到这等尘埃落定、婚讯昭告天下的时日,才又想着开溜。
更何况,西凉许多重臣,以及赵红药等人的家人们,也已早都被“请”来南越做客了。一堆人质在手,安全得很。
慕广寒不是怕燕王跑了。
就只是单纯的……舍不得。
其实除了求婚那两天,燕王异常彪悍,其余日子里,他还是很虚弱的,日常醒着的时候并不多。
好容易前几日看着有点起色,又要回西凉操心劳累。
“那你自己,保重身体啊。”
“……”
洛州码头,杨柳依依、船只轻荡。
燕王笑了笑:“嗯,阿寒,我也舍不得你。”
他张开手臂满满地抱了他,在他耳边蹭了蹭道:“你放心,两个月后我便回来。也会给你写许多信。”
慕广寒心中一阵暖意,亦重重点点头:“我也会给你写。”
“……”
燕王似乎还有话说,搂着他不放。
“怎么?”
“这两月间,”半晌,燕王撸着他的后颈,漫不经心道,“你不许,同那个洛南栀,过从甚密。”
“……”
其实,关于燕王待洛南栀颇有敌意这件事,慕广寒之前就隐隐感觉到了。
这个敌意甚至不是燕王来洛州以后才有,好像在南栀还是个大僵尸的时候,燕王就……
但。
总不能是,燕王这种不可一世之人,也会……吃旁人的醋吧?
慕广寒赶紧暗自摇摇头。结果被燕王一把摁住,西凉兔很不满意,露出牙尖尖鼻尖贴过来:“你还敢摇头?”
慕广寒一个激灵:“不不不,不是、不是。”
燕止“哦”了一声。那表情像是在说,你最好不是。
“燕止,”慕广寒努力解释,“全南越皆知,我与南栀,只是好友之谊。”
“嗯。”燕止微微勾唇,似笑非笑,“最好,阿寒与那位‘前夫’,也只是好友之谊,那就更好。”
“…………”
死兔子故意找茬!
慕广寒礼尚往来,清了清嗓:“说起来,我其实还有件事,一直没来及同你说。”
“嗯,是什么?”
“……”
“不然,等你回西凉以后,我再写信给你慢慢说吧。”
“哦?”
“先说好,南栀的事……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收到信后不许生气。”
“……”呵。
燕王挑眉一笑,一把再度将人捞进怀里。
鼻尖顶上,要亲不亲的。
慕广寒不习惯被那么近盯着,下意识躲了一下。然而燕王并不给他躲的机会,他好像真的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完全不介意他脸上的疤痕,指尖把他的脸捏扁揉圆,那么近而眼里只有笑。
须臾,他还是咬了上来。
俯首深吻,毫不掩饰欲望。慕广寒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只感觉温暖有力的手臂紧贴着微微颤抖的后背。
唇齿被咬噬、攻城略地,恍惚晕眩的应接不暇中,唯一的念头是,幸好,今日只有他一个人过来!
没叫洛州众大张旗鼓地来送。否则这么激烈……他以后不要做人了。
分开时,唇舌间都连着缠绵的水丝。
燕王粗糙指腹轻轻擦过慕广寒的脸颊,带着些不舍温柔。随即勾唇浅笑——他过去一向喜欢城主聪明厉害,可如今,却似乎更是喜欢他在自己面前被吻得晕乎乎、傻乎乎的模样。
也不知,城主这次,又干了什么坏事。
需得写信才敢跟他说,还提前要他不许生气。
有趣。
燕王人生在世,因所向披靡,不免常觉得人间无聊。唯有城主,总能给他带来惊喜。
又或是,惊吓。
他想着,再度偷了一个吻。又将人揉进怀中久久不愿放开。
罢。
无论是惊喜还是惊吓。
他都满怀期待。
……
小舟逐渐远行,消失在烟波浩渺中。
犹记上次,西凉簌城渡口分别,他曾以为再无归期。
此次,却知燕王必有归时。
而下次相见,就是他们的成婚之日。这么一想,如梦似幻。
慕广寒不明白为什么。此次分别,他竟心中却并无太多不安。最近江湖之上很多传言,说此番联姻燕王乃是被逼无奈,他听了竟也不以为意。
多奇怪。
明明以前,越是虔诚,越是热烈,越是沉迷,越是不安,常禁不起一点风吹草动就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