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相公的小夫郎[种田](5)
随着抖动,小兽身上的雪粉扑簌簌往下落,逐渐露出其本来的面目——一只身长三尺不到的大猫儿。
上河村靠近山林,常有兽行,可这样一只落单的大猫儿却不常见。虽是只猫儿,它身上毛发却油亮丰密,深邃眼瞳带着让人着磨不透的精悍,完全不像个未开化的野物。
林白梧见它一副攻击姿态,小心的往后退了退,嘟囔道:“你这猫儿好凶啊。”
猫儿?!
渊啸堂堂山林之王,神虎族后裔,就算一朝不慎在化形为人之时,被同族奸佞伤到要害打回了幼态,可也总不至于被人错认成猫!它即便伤着,也该是那天地间最威严的万兽之王。
渊啸气得仰头一声虎啸,却久久不见震天动地之音,只有奶声奶气的“嗷呜”自它喉间愤怒的发出。
……
……
两相都沉默了,渊啸轻轻转动黄金瞳,尴尬的闭了嘴。
林白梧没打过猎,可也知道山林间的野物很是凶悍,阿爹不在家,他不敢轻易带猫儿回去,扑了扑身上雪泥,便要走。
渊啸吊睛看了林白梧半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小雌,瘦弱身形在呼啸北风里一晃又一晃,面对它这个凶猛的万兽之主,一点警惕心也无。
呵,不足为惧。
渊啸缓缓闭上眼睛,将粗壮蓬松的尾巴环在腹部。它伤的太重,需要大把时间来修养恢复。可峪途山已经被虎族奸佞霸占,一时间,它竟无处可归。
惆怅之时,一只细白手忽然伸到了渊啸眼前,它抬眸去看,这小雌竟不知好歹的又回来了。
渊啸愤而呲牙,露出尖锐锋利的犬齿,可如今的它,确实没什么威慑力。
林白梧蹲着,将手里饼子撕开小半个,往前递了递,见猫儿不吃,垂着头小声道:“婶子做的可香了,你尝尝。”
一块杂面破饼子,被风冻的直发硬,连点肉味都没有,就敢往它面前递。渊啸扭开头,嫌弃的甩了甩尾巴。
林白梧想它是有人在,防备心重,便将饼子放雪面上,往它面前推了推:“那我走了你吃。”
“饼子里有肉的,可香,我都不舍得吃。”
“风雪这么大,睡这要冻僵的。”
这小雌聒噪无两,又死脑筋的非要它吃这半块面饼子,渊啸想走,可它实在起不了身,只得偏开头窝了回去。
它这一动,林白梧瞳孔跟着一缩,猫儿趴卧的雪地上有血,越来越多,洇得它腹下一片红。
这是……伤了。
虎类族群凶悍而野性十足,这种彪悍的性格注定了它们只适合独居,幼崽跟随母亲直至成年,重新寻找新领地繁衍生息,或者与父母、兄弟鏖战,将领地据为己有。
而天赋神性的虎族族群——神虎族,据传是峪途山山神与虎王的后裔,它们天生神力、凶猛异常,拥有区别于普通虎类独居的特性,野性弱化、接受群居。
不仅如此,成年期的神虎族有极少数的血脉觉醒者,可以化形为人,彼时也是它们最为虚弱之时,软弱无力的连一匹鬣狗都难敌。
而渊啸就是那个血脉觉醒的神虎后裔。
神虎族繁衍艰难,到了渊啸这一脉,只剩了它这一头,还是难得的银纹白虎。
渊啸随母亲栖居峪途山,这里是神虎族的故土,有充足的食物和水源,是难得的栖息宝地。
渊啸生于山林、长于山林,它的血脉、筋骨都与峪途山紧密相连,即便知道自己或将化作人形,却也并不多期待,仿佛只是变换了一种形态与这山水相互依存。
渊啸从不觉得自己会离开峪途山,亦如它从不觉得自己会离开母亲。
母亲从未多说什么,可看它的眼神却多了说不清的留恋。每每这时,渊啸都会用头蹭蹭母亲,或仰倒在地,伸着硕大的虎掌要母亲贴贴。
可所有的平静都在他化形之日分崩离析,外侵的群虎集结成群,在他毫无战力之时,偷袭杀入。
要知道,成虎从来独行,如此规模的集聚,实在旷古未闻。
……
山林间气候变化无常,北风穿山越岭,呼啸而至。
渊啸眼皮愈来愈重,身体也愈来愈冷,它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或许这场风雪就是它最后的宿命,让它归于山林、归于尘土。只是母亲还在等它,若它不归,定要伤心的……
还没等渊啸伤感完,忽然一只手从天而降,抓住了它后颈,渊啸只觉头皮一麻,就被一把提了起来。
天杀的……
渊啸愤然睁开眼,就见小雌神色悲悯,大眼里汪着水:“伤的好重。”
渊啸顺着小雌的目光逡巡而下,面色一红,连忙团住尾巴挡在身体某处。
林白梧却没发现它的异样,将它小心抱进怀里:“和我回家吧。”
渊啸吊睛瞧他,这小雌柔柔弱弱的自己都护不住自己,而今竟想救它?不自量力!
它一声嗤笑,却忽觉周身一暖,再抬眼竟发觉自己已经被塞进了棉袍子里。
它与这小雌贴的那样近,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单衣。这小雌的身体纤弱却温暖,让它如沐暖阳,很是舒适。
渊啸这个山林之王,就这样轻易的妥协了。它轻轻闭上眼,往温暖的地方蹭了蹭,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嗷呜……”
林白梧怕猫儿抓人,死死抓着它前腿不放,当听见这一声软乎乎的叫,不由的笑出声来,他隔着棉袍轻轻拍它:“马上就到家了。”
渊啸正被他温暖的肚皮熨帖的舒服,勉为其难的应了一声:“呜!”
未时,林白梧终于到了家。
他解开棉袍子,找了块干净地方将大猫放下。猫儿伤的重,像是被野兽利爪抓伤的,下腹连着前腿汩汩冒着血,再歪一点怕是要开膛破肚。
林白梧的棉袍子都被血浸湿了,可他就这一件过冬的衣裳,洗了便没得穿。
当务之急是将猫儿的伤处理好,林白梧将棉袍子系紧,摸了摸大猫儿的脊背:“你等我下,乖乖。”
渊啸动了动耳朵,没应。
林白梧去灶堂将火生起来,又拿上木盆,到院里挖雪。
家里存的水不多了,村子的老井又距离太远,好在刚下了雪,够他化水用。
天地间茫茫一片白,林白梧一脚浅一脚深的出门,找了处干净地方,盛了满满一盆雪,抱进了灶堂。
他换了口铁锅,将锅子坐到灶炉上,没过一会儿,雪便化作了净水,起了沸,滚了起来。
林白梧端着兑好的水回屋,猫儿或许知道他没有恶意,这会儿竟是安安静静的动也不动。
就着温水,林白梧投了条帕子,给猫儿擦了擦毛。到伤口处,他小心翼翼的不敢乱碰。
可饶是如此,渊啸还是疼的脸都白了,腹部的皮肉不住颤抖,心道这小雌到底会不会啊!正恼着,却听见一声可轻可轻的呜咽,它循声看去,就见这小雌竟然哭了,双眼通红,泪珠子成串的往下滚。
哭了……它都没哭,这小雌哭什么。
弱肉强食本就是山林之法,它虽痛恨卑劣群虎在它最为脆弱之时趁虚而入、抢占领地,却从不怨天道不公、让它落魄至此。
只要它还活着,就能重振旗鼓、东山再起,到时候它要整个峪途山都匍匐脚下!
可是、可是这小雌哭什么……哭的它都跟着难受起来,莫名其妙的。
渊啸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有股陌生的酸胀感,流窜的四肢百骸都躁动起来。它恨恨的别过头,心道母亲的话果然不错,山下的人类比老虎还要可怕!
林白梧见猫儿疼的浑身直抖,抚了抚它的背脊,起身去拿药。
他阿爹做木工,林白梧怕他伤着,备了好些伤药。可他阿爹从不当回事,药还剩了许多。
林白梧捧了瓶瓶罐罐出来,又蹲到猫儿跟前:“我给你上些药,有点疼,你别乱动啊。”
还没等渊啸反应过来,半块面饼子又被递到了跟前,它定睛一瞧,这不还是雪地里那块嘛……
渊啸正在吃与不吃间艰难抉择,顿觉腹部连着大腿处一麻,继而铺天盖地的疼痛直达脑髓,它呲牙一声咆哮,背脊忽然被一只温暖的手轻柔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