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龙暴露了他的小犄角(257)
刚刚桑觉掀的时候没收住力,霍延己肩膀撞在地上,一阵酸疼。
他恍若未闻,尝试将门撞开,后者却纹丝不动。
因为是百年前的建筑,哪怕是内部办公室的门框质量也奇好, 门中间的玻璃倒是可以打碎,但容量太小, 钻不出去。
他又来到窗边,外立面很高, 底下一片黑暗看不清有什么, 只有远方传来隐约的怪物撕咬声。
这个房间是封闭的落地窗,玻璃质量极好, 否则也不会没有怪物。
霍延己尝试打开窗户,却同样纹丝不动。
黑暗的环境总会让人心生杂念, 又或者说关心则乱。
霍延己闭了闭眼,如老上将所说,这些年他一直有策划解决废水的事,因此也阅过数次废水的建筑图纸。
图纸也是残缺的,完整的图纸早就随着灾难销毁了,如今有的路线都是拿人命探出来的。
——记得没错的话,一百多年前的研究基地因为建筑封闭式,对通风要求很高,管道的尺寸可以容纳成年男人的体积。
霍延己提着火石提灯,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通风管道。
不过这种办公室侧面通常都有一个封闭的档案室,霍延己朝右边走了一段,果然看见一个小房间,半墙玻璃碎了一地。
他直接撑着碎玻璃跳过去,锋利的玻璃尖没在特质手套上留下一点划痕,只是皮质下的掌心被戳红了。
这边果然有个通风管道,不过离地面至少三米高,通风口的铁网掉了一颗螺丝,锈迹斑斑。
霍延己没急着上去,他冷静地打开背包,用蜘丝胶带将袖扣裤脚裹好,直到密不透风,同时换了个全脸的封闭防护罩。
确定没有皮肤外露后,他才拖过一旁半废的桌子,站上去讲铁网扯下来,并用手感受了下通风速度。
一切没问题后,他才将跟桑觉差不多重的背包扔进去,自己紧随其后。
在这种地方爬通风管道是件极其危险的事,铁皮的管道稍有响动就会发出声音,引来怪物的概率极大——说不定管道内就有怪物。
霍延己一边缓慢前进,一边回忆着已知的废水建筑图纸。
即便在这种时候,他的思绪也不会出一点差错,永远考虑好全部因素,做好最坏结果的打算。
经过无数次左转右转,霍延己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一个通风下口,底下是一个电梯间。
他正撞开通风口的网格,身后便传来一声嘶吼——
一只全身毛刺的巨大老鼠正横冲直撞朝他奔来!
虽然通风管道已经极其宽敞了,老鼠肥硕的身体还是将其撑得满满当当,它的嘴部还挂着其它生物的血肉,猩红的眼睛格外令人生惧。
霍延己无法转身,也来不及判断下面的环境,只能毫不犹豫跳下去,腿直接撞上废弃的铁板,却来不及感受疼痛,瞬间一个翻滚远离刚刚的位置。
有霍延己半身长的老鼠猛得砸下,发出“砰”得一声巨响!!
霍延己一边后退,一边对准它的眼睛砰砰两枪,消音器下的开膛声十分沉闷,然而吃痛的巨鼠并没有倒下,只是更狂躁了,正以不可思议的灵活速度冲来——
“咣——”
面前的人类在后退中突然掉下去,巨鼠始料未及,来不及刹车也冲了进去,身体顿时腾空,重重地摔进了空荡荡的电梯井。
连着“咣咣”好几声,坠落的声音才消停,只留下串微弱的回声。
而看似掉下去的霍延己却稳稳地贴在电梯井,单手抓着边沿。通过腹鼠掉下去的时间可以判断,电梯井约莫六七层楼的高度。
他撑起身体,缓缓爬了上去。
来不及喘息,因为霍延己发现了桑觉的踪迹,周围墙壁被划开了一道道崭新的裂缝,一看就是锋利龙翼的杰作。
此刻电梯井周围能这么安静,还多亏桑觉在前面开路了,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色,角落里还有尸体,要不是霍延己戴着面罩,这会儿整个鼻腔都得被腥臭味占据。
他从包里掏出一颗圆形的爆炸物,将其安置在附近的墙角,按下定时器,但没有启动。随后又打开攀登绳索,固定好绳钩,倒退着爬下昏暗电梯井。
电筒绑在了手臂上,霍延己皱眉打量着周围环境——
越往下,墙上的不知名生物就越多,都是一些蠕动的不知名肉类物质,不像是有独立行动能力的怪物,却又仿佛有生命一般。
他尽可能避开,可因建筑本身下沉,水平面并不平整,电梯井也处于朝右面倾斜的姿态,一个没控制好,绳索就会带着霍延己砸向身后的井壁。
衣服下的手臂青筋毕露,霍延己依次在电梯井壁面安置了三颗炸弹,漫长的时间过后,绳索到头了,他也看见了地面。
此时与地面距离还有三四米,跳下去倒是没有大碍,但后面恐怕未必还能上来。研究所已经报废了,建筑分崩离析,电梯井是前人探寻出来的唯一向下通道。
但霍延己还是毫不犹豫地松了手,落在一片黏糊糊的物质上。
脚底的粘液是深红的,抬腿甚至能拉丝,走起来多少有点怪异和困难。但霍延己皱起的眉头并不是因为它——
只见他抬手,手电光所及之处正有一具新鲜的椭圆骨架,之所以说新鲜,是因为骨架残留的血丝还在滴血。
是刚刚坠落下来的那只畸变型腹鼠。
霍延己看了眼时间,他爬下来共花了十二分钟,这只至少两百斤的腹鼠竟然在此期间被分食怠尽了,且没发出一点异响。
霍延己放轻动作,手电光都调暗了两个档。
越是喜欢黑暗生存的生物,对光就越敏感。
周围乱七八糟的障碍物很多,也都布满糊糊的粘液,且桑觉的痕迹就断在了这里,仿佛从未来过。
废水浅表的地图都探索过了,应当没有其它通路了,桑觉能去哪儿?
霍延己照例在此处安置了炸弹,继续向前,这一路环境虽然很差,但几乎看不到怪物的踪影,与最近一次路天丛报告的危险程度完全不相符。
道路也是倾斜的,幸而脚下的物质只是黏糊,并不滑,避免了一路滑坡的尴尬场面。
他不疾不徐地前行着,平静的眼底回放着第一次见面那天,桑觉从长满苔藓的斜坡滑至他面前,有如天降。
他本能地拔枪,对准桑觉低垂僵硬的脑袋:“抬头。”
他们浑身透湿,在暴雨中对上视线,那双眼睛比雨水冲刷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干净纯粹。
轻易拨动了一位年轻中将的心。
但那时,却也仅仅是拨动,再无其它。
……
侧面的黑暗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霍延己蹙了下眉,他放缓脚步,关掉微弱的手电筒光,持枪的右手架在左手上,精确瞄准黑暗的方向。
常年以来的作战经验让他有盲狙的自信,然而那头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你要杀了我吗?”
“桑觉?”
霍延己打开手电,桑觉的身影逐步浮现眼前,他不着寸缕,皮肤沾了不少其它生物的血丝,眼眶是红的,嘴唇紧抿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他轻声说:“我没有找到博士。”
霍延己缓缓道:“过去这么久了,找不到尸体很正常。”
桑觉不远不近地站着,眉眼低垂:“我只是想带博士回我的家……我在地底的家。”
世界之大,却无他容身之处。
霍延己没应声。
桑觉自说自话道:“你真的不想知道我和凌根他们谈了什么条件吗?”
“什么?”
“你——条件是你。”桑觉注视着霍延己,缓缓道来,“他们同意了,从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了,只有吃掉你,我才会心甘情愿回到地底,再也不醒来。”
“那你在等什么?”
“等博士的遗体……”桑觉喃喃道,颤抖的声音仿佛要哭了,“我以为她还在的,她还在的……”
他一步步靠近霍延己,伸出手,似乎想要一个拥抱。
然而却突兀地停在半空,颤着声发出请求:“被我吃掉吧……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