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龙暴露了他的小犄角(72)
大家都明白下面真的有什么, 是人类不该知道、不该探究的存在。
当时最高议庭正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虽然研究出了污染基因融合的办法, 但推行得并不顺利。
人类自有傲骨,不愿附庸怪物。
而意外感染的霍枫是个契机, 他强大理智, 依旧拥有着人类的俊美外表,只有在战斗时才会露出可怖震撼的一面, 他随手一抬,他的触手就能钻出百米之外的地面, 杀死任意想杀的人或怪物,据说他能分化出的触手多到可以轻易掀毁一座城。
于是高层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光明伟岸的形象,赋予他英雄的称号,他们操控着幸存者的思想,让他们甘愿走向不归之路,成为热血沸腾的兵器。
他们为此赋予了一个好听的说辞——‘进化’。
虽然也有人觉得,从地底八千米爬出来的究竟是霍枫,还是一个善于伪装、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的怪物?
怪物只是扒下了霍枫的人皮,混在人类之中,玩起了一场游戏。
但这些异声到底还是被生存心切的高层压了下来,当时的主流把霍枫捧成了神明一般的存在,是带领人类走向黎明的唯一希望。
桑觉有点迷糊了:“可是普通人确实很难对付怪物,那‘进化’确实是好事呀,这样人类才有希望,为什么说是不归之路?”
霍延己看向桑觉代表畸变特征的尾巴,黑色的鳞片细密精致,因为疑惑,尾巴自然而然倒勾成了问号。
可爱,却也可悲。
所有人都是被操控思想、牵着鼻子走的木偶。
“桑觉。”霍延己眼底翻腾着桑觉看不懂的黑色海浪,哑声道,“我不能说。”
霍延己说的已经太多了。
不过既然发现了这本笔记,有些事迟早会被揭露。
桑觉表示理解,把之前霍延己说的那通话重复了一遍:“我明白的,每个人都有秘密,哪怕是朋友也不会完全坦诚相待。”
他捧着笔记,继续读伊凡的笔记:“它们回来了,却也没回来。无论我问什么,他们都不回答我,没有表情,不说话,活像被魔鬼附体的怪物。
地上多了一摊液体,我有点分不清是吓尿还是吓she了。”
“……”霍延己捏了下眉心,“别读了,我自己看。”
桑觉说:“可是我也要看的。”
霍延己说:“可以一起看。”
桑觉问:“读出来更有感觉——我读得不好吗?”
“……好。”
桑觉问:“那我能继续了吗?”
“……可以。”霍延己看了看时间,“他们回来后就结束。”
守在几米之外的士兵早被霍延己调到门口去了,桑觉表情纯然,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用平静纯真的语调读这些带着色气的句子,会让别人、特别是男人起什么心思。
虽然即便桑觉什么都不做,也能轻易地勾起别人的心思。
他的脸蛋并不稚气,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浅笑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细密的睫毛是天然的眼线,唇色绯然,很有色泽。
男人的劣根性而已。
都喜欢如白纸一样的纯洁食物,可以轻易掌控在手里,任意蹂躏,再在弄脏后弃之如敝履。
桑觉不知道霍延己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呢?不能让他们知道笔记的内容吗?”
“不。”霍延己淡道,“这会让别人想欺负你。”
桑觉发现了盲点:“你也想欺负我吗?”
霍延己提醒道:“还读吗?”
“读……”
桑觉继续翻开下一页,继续道:“说是怪物也不尽然,他们只是失去了‘人性’,失去了欲望。
和地表的那些怪物不同,他们似乎对生物没有污染欲,他们无视了我,像原来一样坐在各自的办公位上。
我状起胆子弄来一些老鼠,送到他们面前,他们还是无动于衷,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只是看着我……看着我。
我彻夜未眠,听着地表传进裂缝的轰隆巨响——末世彻底来了。
也许下一刻就会有陨石砸进裂缝,而我会死在一片火光中,只要一秒,没有痛苦,没有煎熬。
但即便没有陨石砸进下来,我也很快会因为辐射死去,毕竟基地就在裂缝的边缘。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再醒来回归的‘同事们’都不见了,地上散落着他们的衣服,像是突然被风化了一般。
我找遍基地的角落也没有发现,他们都去哪了?怎么会凭空消失?”
……
“他们又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不,是它们回来了……还带回来了更多的人,永生,果然是永生!不死不灭的‘肉体’,不败不弃的‘灵魂’!
哈哈哈哈哈哈……也许,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如果人类注定灭亡,这才是最好的延续方式!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要我呢?
为什么要我独自清醒独自疯魔?该死的卢斯,变成怪物都不愿意带我进入你的团队?
虽然变成了一个模样,但我还是能认出它们分别代表我的哪位同事,从身高,从形态。
卢斯,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
“我决定要在死前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我找出了一套防护服,跟在它们身后去了地表。
地表布满弥漫着烟雾与污染的味道,伸手不见五指,横尸遍野,遍地哀嚎。
一只手冷不丁地抓住了我的脚踝。
是一个幸存者,他的半边身体都融成了液体,与一旁的枯木黏在一起,却仍然不屈地恳求:‘救救我,救救我……你是军队怕派来救我们的对不对?我可以活下去的,别放弃我,求求你……’
我知道他死定了,他的血肉骨骼都因为辐射开始融化,与大地融为一体只是时间问题。
我不能跟丢它们,可这个幸存者抓得格外有力,我挣脱不开,只能残忍地告诉了他真相:‘你们被抛弃了,没有人来救你们,真正可以活下来的人都已经躲进了地下城,你们都是弃子,是对延续人类文明毫无意义的存在。’
果然,听完后他就呆滞地松了手,不敢相信曾经一直强调‘坍塌之下没有国家之分、没有种族之分、没有性别之分,众生都是不可分割的集体,要共同走向黎明’的最高议庭,会做出放弃数亿同胞的决定。
他的精神支柱崩溃了。
我何尝又不是呢,我说着‘你们’,其实我也是被抛弃的一方。理智与愤怨相互交织,一面清醒的知道议庭做出的决定是对的,末世之下,必须要有取舍,可一面又憎恨地想,不是你们曾经高高宣扬‘每条生命都是等价的,不可比较’的吗?
我们在鸡汤中长大,在理想乌托邦的破灭中死去。
活在史前文明的那些人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他们追求的理想国就是他们自己,他们的时代就是最完美的乌托邦。
而我们,再也回不去曾经的明光。
世界彻底坍塌了,溢满哭声,辐射使受难者们流不出泪水,但他们的精神世界在疯狂下雨。
他们保留清醒,异变成了可怖的样子——
有人脊背长出骨刺,全身都是恶臭的脓包。
有人骨瘦如柴,眼眶拉长,脸部削尖,像电影里丑陋的外星人。
还有人骨骼软化,四肢拉长,就像我玩过的一个末世游戏里的怪物,我曾经在游戏里拿着子弹对这些怪物们肆意地突突突……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在现实里见到。
可我的手上只有一把手枪,不能像游戏那样用无尽的子弹替他们解决痛苦。
我是个吝啬鬼,我只想拯救自己。
枪里的子弹是留给我自己的,未来某一天必然会用到。”
……
“我的‘同事们’并没有成群行动,而是分散开来,朝着不同方向走去。我咬咬牙,还是跟上了昔日最嫉妒的卢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