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龙暴露了他的小犄角(61)
像是卡在悬崖边缘,半边车厢都摇摇欲坠。
巨大的裂缝在天空之下,就像星球地表的巨型伤口。
滂沱大雨倾泻而下,没入深渊。
从斜坡滚落的车队乱成一团,有的已经跌入了裂缝,有的卡在边缘,但没撑过几秒,便被狂风卷了下去。
…………
“嘀嗒……嗒……”
“霍延己!!快醒醒!!”耳边有道久违的吵闹声。
霍延己艰难地睁眼双眼,霍将眠狼狈而年少的身影浮现眼前。
霍将眠试图搀他起来:“别睡了,快点起来,这里太危险了!”
可霍延己的左腿被重木压住,流了好大一滩血。
他无力地推开霍将眠,哑声道:“去找薄青,他应该就在附近,我和他一起摔下来的……”
“霍延己你特么有什么毛病!?”霍将眠眉头紧皱,猛得掀开那块重木,搀起虚弱的霍延己走。
但不远处的狼嚎止住了他们的脚步——畸变狼依旧是群居生物,对血腥味极为敏感。
霍将眠眉头紧锁,把意识不清的霍延己藏到附近的一个山洞里,脱掉干净的里衣包扎霍延己腿上的伤,再把腿伤流的血涂到自己身上。
刚要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霍延己的声音冰凉而平静:“霍将眠……别做无意义的事情。”
“我看你脑子是真被撞坏了。”霍将眠叹了口气,嘴角噙上平日熟悉的笑,“你要是怕了就吱一声。”
“……智障。”
“怎么还骂起人了?行了,我走了,得在狼群到之前把它们引开。”
霍将眠一根一根地掰开霍延己的手指,像是在说遗言:“我之前确实说,薄青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我可以为他去死。”
霍延己淡淡嗤笑了声:“那还不赶紧去救人?”
“你别是吃你嫂子的醋了?”霍将眠笑得不行,半晌后,难得正经道,“可你是我弟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也可以为你去死,为你做任何事。”
“你是弟弟。”
“行行,我是。”
霍延己的意识越来越沉,那道年少的身影逐渐模糊远去,带走了愈来愈近的狼嚎声。
后来,霍将眠回来了吗?
回来了,却也没回来。
……
“嘀嗒……”
像血又像水珠滴落的空灵声音。
岩洞内一片幽暗,只有倒挂的乳石泛着淡淡的青光,锋利且尖锐。
旁边是七零八落的装甲车零件,还有几个一动不动的人,不知道是死是活。
许久后,戴着黑色手套的修长手指动了动,一张狼狈却依然俊美的脸压着手臂。
鲜血顺着太阳穴滑至下颌,那张薄薄的唇微喃道:“桑觉……”
第32章 裂缝
“暂时没看见桑觉, 长官,您快醒醒!”
地上的男人双眼紧闭,眉头微皱, 像是被吵到了, 继桑觉两个字后又说了“闭嘴”。
水鸣有苦说不出, 絮叨道:“对不起啊长官,我现在只能抗命了,没法闭嘴, 您赶紧醒醒,醒了才有可能找到小情,不, 找到中将夫人……”
好在他的啰嗦有效果,霍延己慢慢睁眼,撑起身体,凝聚在下颌上的鲜血顿时滴在地上。
水鸣跪在地上,长松一口气。
“长官,刚刚您的生命体征十分微弱……迫不得己给您注射了一针红花蛇液。”
水鸣是畸变者,生命力较为强悍, 虽然他的伤势也不轻,但很快就醒了。
霍延己的情况就严重得多, 他没有畸变者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腿部被地上凸起的细小乳石刺穿, 血流不止, 手臂也有夹断伤,最严重的是从高处撞击滚落遭受的内脏伤, 导致霍延己喉部有溢血症状。
不得已之下,水鸣只能翻出红花蛇液给霍延己注射。
但这玩意儿不到濒死状态是不能用的, 它不过是把人强行吊起一口气,恢复到假健康的状态,特定时间内不接受治疗的话……情况会十分致命。
“无妨。”霍延己抬眸,“你刚刚说什么夫人?”
水鸣干笑一声:“我什么都没说……您大概听错了?”
霍延己瞥了他一眼,伸手:“拉一把。”
“是。可您的腿……”
话音未落,霍延己已经借着水鸣的力站了起来,强行把腿从乳石的穿刺中剥离,血液瞬间更快速地往下滴落,“嗒”“嗒”不停。
他环顾四周,此时正处于一个岩洞里,气温低得过分,旁边的地上放着一个简易的灯笼架,里面有一颗火石,于两平米内散着暖光。
附近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散落的装甲车部件,还有七八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通讯器也没有信号。
水鸣半跪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纱布,却被霍延己拒绝。
“我自己来。”
“是……”水鸣为难道,“车都被撞废了,我翻了周边几个背包,没发现可用的止疼止血药。”
“不碍事。”霍延己问,“测过我的污染指数了吗?”
“测过了,您没有被任何物质污染——”水鸣微顿,“我也一样。”
霍延己道:“去看看其他人。”
水鸣:“是。”
霍延己用纱布裹住腿上的伤口,用力勒紧,最后在外部缠绕一圈防水防污染的绷带。
处理好腿,他弯腰捡起一根合适的短棍,绑上自己可能骨折的左手。随后,他又对身上的擦伤进行了简单隔离性包扎。
霍延己全程面不改色,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水鸣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无论见识过多少次,他还是会惊叹于长官对疼痛的忍耐力。
霍延己提起地上的灯笼架,和水鸣一同检查着地上的受难者,医生已经死了,驾驶员被一根长乳石刺穿了腹部,心跳早已停止。
霍延己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捏住驾驶员的下巴,脸色一冷:“你队里什么时候来了新人?”
“在您下面做事伤亡一直很少,所以人力部从来都把新人资源偏向其他队伍……我队已经半年没招新了。”
水鸣走过来看了看驾驶员的脸,脸色唰得一下白了:“确实……不是我队的人。”
霍延己冷声道:“你就是这么做事的!?”
水鸣低下头:“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虽然这场车祸的起因是公路爆炸,但如果发现司机被换人了,他们就会提起警惕,很可能可以避免这次灾祸。
“出去后自己去军队监管部自首。”
“……是。”
霍延己问:“还有活人吗?”
水鸣有些犹豫:“记录官似乎还活着,伤势看起来比您轻一些。”
话音落下,那边就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测测他的污染指数。”霍延己顿了顿,“没有问题就给他注射一针红花蛇液。”
“可是我只找到了两针,一针给了您,还有一针……”
对上霍延己的视线,水鸣干脆直说了:“您不给桑觉留一针吗?”
在他看来,长官都受了这么重的伤,桑觉单薄清瘦的身体只会更严重……或者已经死了,而红花蛇液在关键时候可以救命。
霍延己道:“你入军十年,就只学会了假公济私?”
水鸣一怔。
他不知道霍延己以什么心情说出这句话的,毕竟这个决定很可能决定着两条命的生死。
之前他对‘小情人’的说法不以为然,可霍延己在濒死状态下唤出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桑觉……
一个是心上人,一个是微不足道的下官,孰轻孰重?
给记录官注射红花蛇液的时候,水鸣突然想起十分理想化的一句名言——生命是不可比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