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小烧烤(83)
元京墨这副喜形于色的样子,加上他有点漏音的听筒里传来的女声,落在三个舍友眼里那简直是各有各的沉思。
乔植——果然有女朋友,我就知道。
蒋烈——难怪没见过,异地恋啊。
谢一鸣——嗯?
元京墨:“真的?!”
三个人的沉思被元京墨这声惊呼打断,齐刷刷扭头看了过去。
元京墨根本没察觉,停在原地追问:“太好了!确定了吗?“
“真的,确定了,”何雨婷声音里的欣喜几乎要溢出手机,“一位慈善家匿名捐给乡村贫困学生的,镇上的干部去我家了,说做好登记这两天就能拨款。”
话到末尾,何雨婷的笑里已然带了哽咽。
她填好了休学申请,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老师找到她说家里打电话到学校时她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我问辅导员了,她说学校的助学贷款十二月之前都能申请,我明天就去领申请材料,我……”
“你别哭啊,你别哭,”元京墨连忙安慰,“这是好事儿呀,是高兴事儿。”
何雨婷擦掉眼泪,又笑出来:“对,是高兴事儿。我特别高兴,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了,就想告诉你。”
她知道,元京墨一定会为她高兴。
“太好了太好了,”元京墨笑着踢地上的叶子,“谢谢那位慈善家,祝他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镇上干部说那位慈善家是匿名捐款,不知道能不能要到一个收信地址。等毕业经济宽裕了,我一定也攒够六万块捐给需要的人,不,要比六万更多——”
雀跃语气卡顿,何雨婷忽然意识到,她现在连六百块都拿不出来:“现在说这些有点远……”
“我相信你,”元京墨仍旧笑着,声音轻却坚定,“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何雨婷不知道第多少次眼泪盈眶,无数话积在喉口,最后全部汇成一句“谢谢”。
六万不是小数目,寻常农户全家人不知道要起早贪黑、省吃俭用多少个年头才能积攒这样一笔。
县里有领导提议分成六份或者十份多资助一些学生,是秀溪镇上的干部全体要求,几次坚持全额给何雨婷家里。
在墙上张贴大红字报征求群众意见,没有任何一个人不赞同。
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这笔凭空而来的钱该用到其他人或其他地方去。
“以后攒够了钱,我想回秀溪。”
首都很好,城市很好,但,何雨婷只想回秀溪。
晚上元京墨坐在走廊尽头少有人走的楼梯上,和秦孝说何雨婷的事情,问秦孝李老头恢复的情况,听秦孝念聊斋小人书。
念完有一两分钟特别安静,月亮洒在院子里,也照进楼梯拐角的窗。
“秦孝。”
“嗯。”
“你想来新城吗?”
秦孝答得没有半点犹豫:“想去。”
“我有点不知道怎么说,”元京墨想了想,换了个问法,“就是只看你自己的话,秀溪和外面比起来你会更喜欢待在哪里?”
“都行。”
元京墨不乐意:“怎么就都行啊……”
“没骗你,”秦孝抬头看天上的月亮,“我在哪里都行。”
“要是没有我呢?你还——”
秦孝罕见地打断他:“不行。”
第57章 知道
不行。
元京墨像含了块硬糖一样品了又品,再不容易化也融出来一丝又一缕的甜。
再普通不过的两个字,在这种情境下,从秦孝嘴里说出来,像告白。
元京墨下巴搁在膝盖上,不作声地抿嘴笑着,偷到油的小老鼠似的。
“元京墨。”
“啊……”元京墨拖着声答应,弯起眼睛,“什么不行啊?”
秦孝默了几秒,照实答:“没你不行。”
这下换成元京墨消音,半晌都没零星动静。
“元京墨。”
“在呢在呢,”元京墨声音闷在胳膊弯里,“你等我缓一会儿的,受不了了。”
秦孝一怔,蓦地低低笑了声。
这通电话打得格外久,平时秦孝总是提醒时间的那个,这次却像是忘了,直到后来元京墨说话声开始含糊,才催他回宿舍。
第二天是闭着眼被舍友连环枕头扔起来的,掬了捧凉水泼在脸上才勉强清醒。飞速刷牙换鞋抓着书包往教室跑,好歹赶在老师宣布上课之前在乔植占的座位上坐下了。
结果气还没喘匀,摸出书往桌上一摆,傻眼了。
蒋烈“哧”一声笑出来,谢一鸣朝旁边同学摆摆手表示没事,小声说“不好意思”。蒋烈闷闷笑了半天,压低声音指元京墨面前的书:“万绿丛中一点红啊?”
元京墨小时候拿“三好”长大了评“优秀”,打小就是个认真学习的好好学生,哪干过这种事?
人都蒙了,谢一鸣伸长胳膊给翻开书才想到装样儿,免得被老师发现他带了其他科的书来上课。
靠“共享课本”和脑子上完一节大课,从教室出来一路被调侃到宿舍。
谈恋爱是真的,打电话打到后半夜才回宿舍是真的,说什么“美色误国”虽然夸张也不是完全没理,元京墨放下书包任说任笑,只针对其中一点认真辩解。
“我没有女朋友。”
“你少来——”
蒋烈话没说完元京墨就接上了下一句:“不是女朋友。”
“还不是女朋友?”蒋烈不太理解,“你俩暧昧期太长——”
乔植一声国粹打断蒋烈,盯着元京墨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看了半天,语气一半难以置信一半确凿笃定:“你也喜欢男的?”
蒋烈被连续打断的烦躁还没显形就被掐死,脸上简直放大加粗贴了【震惊】俩字。
尤其元京墨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
“喜欢男的?”蒋烈脑子跟在后边跑,不等元京墨回答又猛地转头看乔植,声比刚才还大:“也?!”
乔植声更大:“我直的!”
元京墨在旁边眨眨眼,深觉局面跑偏。
他其实纠结了挺长时间要不要告诉宿舍里的人,担心他们介意。但慢慢相处着越来越熟,加上元京墨是宿舍唯一一个谈恋爱的被调侃简直是日常,他不习惯说谎,每次从他们那里听见“女朋友”的字眼都有想解释的冲动。
刚才其实是没经慎重考虑就脱口说了。
说完心里咯噔一声,结果紧张情绪根本没能持续半分钟。
“中午外卖吧,吃披萨吗?这家店得提前两小时订。”
谢一鸣状况外云淡风轻的这句格外违和,蒋烈智商上线:“谢一鸣,你不是早就知道吧?”
“咳,”谢一鸣余光瞟过蒋烈攥硬了的拳头,真诚道,“我只是不歧视同性恋,爱情自由,人人平等。”
圣母玛利亚的语气配上蒙娜丽莎的微笑让蒋烈迅速反省,连忙和元京墨解释:“我也不歧视,刚才太意外了。”
说完还踹了踹乔植,让他表态。
乔植踹回去:“我身边出gay的时候你还在大洋彼岸流浪。”
总而言之,话题中心不受控制地从元京墨的性向拐到了乔植身边出gay的奇妙历程,数量之多形式之杂简直能编出一本故事会。
初中有男生趁停电亲嘴,乔植在一闪而过的微弱光线里雷成焦木,被迫打开新世界大门。
高中有个同桌话少胆子小家里穷,乔植随手帮了几回,喜提真诚告白大礼包一份。
好在乔植早在初中就接受了世界上存在各种各样取向的现实,不管心里怎么咆哮面上都给和平解决了。
后来篮球队一个前锋因为打球经常一块儿吃饭,没多久就熟了,因为太过热情乔植还因为同桌的事留了意,后来发现人家对他确实社会主义兄弟情,还吐槽自己瞎想乱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