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乖软夫郎的农家书生(122)
他们俩这两日,几乎将整个衢州都翻了个边,可真是累坏了。
季东林蹙了蹙眉头,显然对自己儿子这不知礼数的行径很是不满意,但见一旁的书生并未依着季宴礼的话安坐下,脸色才稍见好些,他清了清嗓子,“我同我儿要说两句话,无关人等可以回避了..”。
谢见君晓得自己在这儿碍事,得了师文宣的示意后,他拱了拱手,半躬着身子正要行礼退下,被季宴礼扯住,“回避什么?他有什么听不得?子彧丢了,还是他帮着找回来的呢,不比当爹的,明知道小儿子被匪徒掳走,还优哉游哉地搁这儿喝茶,强得多了?”。
“你!”,季东林气急败坏,脸色一阵青白,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暴起。
“怎么?我说的不对?我二人进门已有一刻钟,你有过问子彧一句吗?你连他找没找回来,都不关心,演什么亲爹呢?”,季宴礼不甘示弱,父子俩似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说出口的话都扎满了尖刺。
谢见君被迫夹在其中,窘迫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但见师文宣尚且老神在在地抿着茶,俨然已经对这二人之间的相处方式习以为常。
“这会儿知道丢人要让见君离开,如何?他是听不得我娘八年来被你一封封勿念的书信敷衍辜负,还是听不得你放任府中那疯女人对子彧动辄欺辱打骂,亦或是你也担心我挡了你好大儿的青云之路,打算就在这儿了结我?也行,反正她已经派人动手要发卖了子彧,也不差我这一个了...”,季宴礼懒散地后靠在椅背上,嘴角噙起一抹嘲讽,丝毫不在意自己说出口的话,下了他爹多大的面子。
季东林到底没能压制住怒气,扬手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力气之大,连谢见君都跟着耳鸣了片刻。
“混账,这是你对待嫡母该有的态度?”。
一句话像是踩中了季宴礼某个不得了的痛点,他乍然站起身来,抬袖将案桌上的茶盏悉数扫到地上,“噼里啪啦”碎了满地的白瓷。
“季东林,你可别忘了,嫡母的名分是你逼迫我娘让给她的!你是能有多不要脸,还敢踏进衢州?你难不成不知道,这衢州是我娘生活了数十年的地方?”。
“你这忤逆不孝的东西!”,季东林作势又要动手。
“尚书大人!”,谢见君忽而出声,他直直地挡在季宴礼面前,拦下了这一巴掌,“尚书大人,季宴礼如今是亚元身份,乃是知府大人向朝廷和圣上举荐的有才之士,亦是有资格进入仕途,可担任官职的读书人,律法有令,凡举人者,即便获罪,也不得擅自用刑,且用刑前,应先革去举人身份,降为平民方可。”。
季东林一怔,没成想小小一个书生,明知他是尚书身份,居然还敢站在他面前,说出这般狂妄之词,他目露鄙夷地睨了他一眼,“我教训自己的儿子,还得律法应许才成?给我让开!”。
谢见君寸步不肯相让,他虽一向不愿介入到旁人的家事中,但并不意味着,他能眼睁睁地看着至交好友被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折辱。
“好了东林,有什么事儿,你同宴礼回家关起门来慢慢说,当着我们这些外人的面,怎么好直接动手呢?”师文宣出面斡旋,再这么闹下去,可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了。
季东林怒极,拂袖而去。
屋中顿时安静下来。
“宴礼,你也回去吧,子彧还在家中,别让你爹赶在你前面进门....”,师文宣意味深长地提醒了一句。季东林有多不待见季子彧,连他这个外人都知晓,倘若是季东林先进门,指定会拿这个小儿子出气。
“谢过叔伯,宴礼改日再登门拜谢。”,季宴礼乍然反应过来他这话中的提示,匆匆忙忙地又同打方才就一直护着他,为此不惜与他爹对抗的谢见君道了声谢,才仓皇离开。
书房里一下子空了。
师文宣抬步,不紧不慢地走到案桌后坐下,瞧着谢见君还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笑道,“你倒是胆子挺大,你可知季宴礼他爹是何人?”。
“学生只为好友讨个公道罢了,无关他是什么身份。”,谢见君恭谦有礼地回道,语气听着不卑不亢,也不见半点怯意。
师文宣闻声,脸上笑意更深,“回吧,怕是你家中夫郎和幼弟也都等急了。”。
不提还好,这一提起满崽来,谢见君便是一阵头疼,他拜别了知府大人,疾步往家里赶。
进门时,满崽正自觉地站在墙边罚站。
谢见君窝了大半日的火,一直忍到此时,瞧见他当下这乖巧模样,就犹如心头浇下一勺沸腾的热油。
“云胡,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同满崽说..”,他强压着怒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柔些。
但早就从满崽嘴里得知了整个事情经过的云胡,哪里还敢让他二人独处,他只身挡在小家伙面前,磕磕巴巴地的替他求情道,“你、你别生气、满崽他知道错了、”。
谢见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一语点出,“他不是知道自己错了,他只是单纯的害怕而已...”。见云胡茫茫然尚未反应过来,他没再做解释,只将人拽到一旁,从案几上拿来平日里常用的镇纸,上前攥住满崽的手,迫使小家伙掌心向上摊平,
“一意孤行..”
“私自乱跑..”
“自作主张..”
“不顾安危..”
“无法无天..”
每一下扬空都带起小满崽潮湿的抽噎声,他紧抿着唇,莹白的泪珠吧嗒吧嗒顺着脸颊往下掉,直砸得谢见君心窝子都软成了一汪水。
他轻叹一声,扔下手里的镇纸,“教你读的圣贤书,一点都没往心里去,糊弄人的那一套,你倒是学了个七七八八,今个儿是什么光景,你也敢往屋顶上攀?若弹弓没有投准呢?又若那把刀就直直地冲你飞来了呢?你怎么办?你让阿兄和云胡以后怎么办?”。
他话说得重了些,语气却是比方才盛怒之下要温和多了。
满崽只顾着抽抽搭搭地点头,也不晓得听没听懂,回屋反省时,整个人还是懵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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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西屋传来“咔哒”掩门的动静,谢见君长舒了口气,冲直愣愣站在一旁的云胡招招手。
云胡下意识地紧闭着眼眸躲开,似是那镇纸下一刻就要落在自己身上。
“怕什么?”,谢见君轻笑,将人拉到跟前来,瞧着他目光一直往西屋里探,便低低解释道,“放心,没用什么力,只是吓唬他居多。”
小夫郎这才宽了心,挨着他身旁坐下,想了想,兀自往旁边挪了一小步。心道即便是像谢见君这般性子极好之人,偶时也能被熊孩子气得失了理智,方才那一连串的五下,连他自个儿都吓得身子一抖一抖的,更何况是小满崽,怕是夜里都要做噩梦了。
他仔细问了问当时的情形,听谢见君讲得凶险,才晓得他生气的缘由,登时又没有那么可怜满崽了。
晚些时候,
谢见君敲开西屋的门,满崽窝在被子里怎么唤都不出来,知道是倔脾气又上来了,他也没一般见识,只身坐在炕边上,轻抚了抚小豆包。
“你今日很勇敢..”。
手下的小豆包动了动,满崽猛地钻出来,“阿兄,你说真的吗?你不是骗我吧?你不是又想找着机会打我吧?”。
“此话当真。”,谢见君将他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赞赏的话毫不吝啬“能在那般危急的情形下,还想得到办法救子彧,我们满崽的确是又聪明又勇敢。”。
满崽被吹捧得好生得意,笑意浮上眉梢,“那阿兄为什么生气!”,乍一想到刚才的事儿,他还生出了丁点委屈。
“你说呢?”,谢见君反问道,“在不能保证自己安危的前提下,所做出来的举动,你觉得阿兄需要鼓励你再接再厉吗?”。
满崽眼见着人蔫儿了。
谢见君没哄他,只把人身子掰正了,一字一句地正色道,“阿兄叮嘱过你很多回,凡事要以自个儿的安危为先,我不否认你今日的勇敢,那我同样也不认可你的莽撞,希望你把这句话给我牢牢地放在心里面,遇见任何事,都先想想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