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乖软夫郎的农家书生(227)
环顾了一圈,临出门时,他见府役半个身子投在水井里,不知在捞些什么,便上前询问起来。
府役把从水井里捞上来的枯叶丢至一旁,拱手回道:“陆大人担心考生们水土不服,让我们早早将水井清理干净。”
谢见君浅浅“哦”了一声,接着他的话,添补道:“单单只是清理水井,尚且还不够,考试时,务必把水烧开了,再供给考生...除此之外,吃食上也得用些心思,这时节乍暖还寒,容易生变,都得仔细着。”
“是..”府役领了差事儿,继续俯身入井里,提着耙子捞东西。
谢见君人都走出去了,又忍不住退回来,他招来一名府役,交代他好生看顾着,莫要叫人脚下一滑,落入井里去。
这方方面面都叮嘱到了,他才放心离开。
重登上马车,满崽还在呼噜呼噜地打着酣睡,人已经由方才的倚靠,转为四仰八叉地平躺,谢见君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好让他能睡得舒服些。
谁知刚刚走出没多远,原本平稳前行的马车骤然停住,扒着窗户的大福一个没站稳,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梦里和周公下棋的满崽也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正明,如何突然停下了?”谢见君蹙了蹙眉头,掀开布帘询问道。
然陆正明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被街上吵吵闹闹的喧嚣声吸引了眸光。
“黑心客栈,还我荷包来!”一青衫打扮的少年,扯着嗓子,不管不顾地在客栈门口高声吆喝。
“你血口喷人,我这里何时偷你荷包?没钱还来打尖儿住店,青天白日的,做什么美梦呢!”客栈掌柜不甘示弱地怼了回去。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引得四周的百姓纷纷聚上前来,津津有味地看起了热闹。
眼见着这来往的路,都已经被扎堆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马车一步也向前迈不动,谢见君长长地吐出一声叹息,“满崽,你照顾好大福,我下去瞧瞧。”
说着,他掀开布帘,借由陆正明搭过来的手臂,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
客栈掌柜因着被少年诬陷偷荷包一事儿,原是满脑子上火,乍一见着谢见君,打心里竟平白生出了一股子冤屈。
他扑上前,潦潦草草地行过礼后,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大人,您可得给草民做主呐,这小后生在我们铺子里住了一宿之后,就闹着说自己荷包丢了,非得让我们赔他的荷包,草民冤枉呐,草民清清白白开客栈,怎么会拿一个小后生的东西呢!”
“我的荷包就是在你们客栈里丢的!”少年怒气冲冲地坚持道:“还有,我明明已经付了房钱,为何你们要坐地起价,我不从,就将我赶出来?”
客栈掌柜刚要替自己辩解两句,猛地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噎得哑了声。
第166章
谢见君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一件事儿听得乱七八糟,瞧着二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便淡淡地开口询问道, “怎么回事?”
掌柜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须臾间, 他咽了口唾沫, 连连叫起苦来, “大人, 您也知道,我这客栈里,一天下来人来人往,哪能记得都有谁来住过?再说了,大多都是走南闯北的商贩, 今个儿在这里,明日指不定去哪儿了, 您叫我上何处去抓白日鬼?”
“你少在这儿狡辩了, 没准是你店里自己人作案呢?!”少年不依不饶, 他盘缠丢了, 还有五六日才要考试,中间这些时日,他没地方住不说,连口饭都没得吃。
“我可以发誓!”掌柜的立时就竖起四个指头, “若是我客栈伙计偷了你的荷包,我就..我就...”
“鹿掌柜…”谢见君斜睨了他一眼,截断了他的话头, “本官问的不是这件事儿,这少年所说的坐地起价, 你可给本官解解惑?”
“这…”鹿掌柜下意识地缩了下肩膀,眸底闪过一抹惊慌失措。
少年见他不开口,便自顾自地说起来,“昨日我来住店,同小厮要了一间五十文的下等房,这才过了一日,今早小厮来敲门,告知我这间房从今日起,涨到二百文一间,我出身农家子,本就是掏空了家底儿过来考试的,可这弄了半天,身上带的银钱竟还不够城中住店,我一时接受不了,当即就要走,这才发现荷包没了!”
鹿掌柜脸色青灰,额前洇着冷汗,他偷摸瞟了眼谢见君的神色,见他一如如常,便壮起胆子替自己辩解道:“小后生,店里房费依照着时节涨跌,原本就是常事儿嘛!您就算是承受不住这房费,也不该诬陷我们偷你东西,我这店里伙计都是知根知底儿的人,手脚都干净着呢!”
谢见君听到这儿,算是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捋顺清楚了。
他微眯了眯眼,看向一旁扣着手满脸紧张神色的客栈掌柜,少顷,斥责道:
“鹿掌柜,约束好店里的伙计固然重要,但既是客人们来住店,理应也得帮着看顾好他们的财物,莫要让宵小之徒乘人之危,现如今客人的东西就在客栈里丢了,你身为客栈掌柜,难辞其咎...”
“大人您教训的是....”鹿掌柜颤颤应声,身子不由得发起抖来。
谢见君顿了顿,继续道:“凡店中之人,无论是住店的客人,亦或是打杂的伙计,从即刻起,一律不得放出门外,待宋府役过来誊好供词,查出偷盗之人后,再放他们离开。”
“是是是,草民一切都听从大人的吩咐!”鹿掌柜想也不想地点头,反应过来才晓得,他们这位知府大人是打算给小后生找荷包,然他鹿永新行得正坐得端,有何惧?不过就是耽误些功夫罢了,正正好让外人瞧瞧,他这客栈可不是劳什子黑心客栈。
谢见君说完,便让围观的路人去府衙找宋岩过来。
这知府大人的话谁敢不听?立时就有人钻出人群,朝着府衙方向小跑而去。
在旁一直没吭声的少年,忽而凑上来好奇问道:“你是要帮我抓偷荷包的贼吗?”
谢见君扫了一眼他稚气未脱的浑圆脸颊,笑问道:“你的路引呢,拿出来给我瞧瞧。”
少年一听这话,当即跳出老远,紧紧地护着自己胸前的布兜,“我先生嘱咐过,这可不能随便拿给人看!”
“你这夯货,你面前这位,可是咱们甘州的知府大人,他若不得看,这世上就没人能看了!”鹿掌柜恨铁不成钢地斥了一声,“还不快给大人行礼!”
少年愣怔了一瞬,忙不迭就要屈膝,他现在还不是秀才老爷的身份呢,连童生都算不上,见了官老爷,自然是得要下跪行礼的。
谢见君伸手将他托住,听着小少年肚子咕噜咕噜地直叫唤,他将陆正明叫来跟前,伏在他耳侧低语了两句。
等到青衫少年一层层从布兜里掏出被绸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路引来时,陆正明适逢拎着油纸抱着的两个热乎包子回到此处。
谢见君将包子塞给少年,顺势接过他递来的路引,翻开细细看了两眼。
这少年,名为褚白,乃是甘州白头县龙井村人,现今刚满十六岁,此番入府城,是奔着四月府试而来。
“给你保结的禀生呢?他人怎么不在?”,谢见君合上路引,温声询问起来。
褚白一门心思都在香喷喷的肉包上,谢见君话都说完了,顷刻,他才如大梦初醒一般,咽了下口水,回道:“草民来得早些,保结的先生,以及互结的另外四位考生,都得要等府试前一日到。”
“ 嗯..”谢见君颔首,将手中的文书送还给他,“你带着这路引,等下去府衙找陆大人,将今日发生之事告知于他,他会给你安排这后面的事情。”
褚白虽不知谢见君要他去寻那位陆大人是为何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下来。
一场急急火火的闹剧落幕,围观的百姓陆陆续续地散去。
鹿永新也跟着抚了抚胸口,暗戳戳地松下一口气。
“鹿掌柜...”谢见君紧接着一句阴恻恻的唤声,又让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半空中。
“大、大人,您还有何吩咐,尽管告知草民,草民必当竭力配合宋府役,早日破除盗贼偷窃一案!”,他马不停蹄地表忠心,像捧着圣旨一般,毕恭毕敬地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