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乖软夫郎的农家书生(337)
这话说得漂漂亮亮,但谢见君心中却是叫苦不迭,这圣上一言既出,岂有半道上追回的道理?太子昨日在早朝上大闹一通,几乎让崇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前颜面扫地,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怕是自身都难保,还能给他琢磨出劳什子办法来?“对了,齐太医,太子如今境况如何?”
齐太医叹了口气,“老夫听闻,太子今早去了尚书房,因封禅大典一事,同陛下又起了争执,途中李公公还请了国师过去...”
“之后呢?”谢见君追问,想来这太子真是执着,戏台子也搭了,戏也已经唱了一天一夜了,师文宣愣是没将他劝住,明知不可为,还偏要为之。
“陛下以太子殿前失仪为罪名,罚他在东宫自省一个月,期间谁也不许见,但幸而未剥夺辅政之权,让内侍将诸臣呈上去的奏折誊抄一份,每日送往东宫。”
只是不让见人,没说不许参与政事,由此可见这崇文帝的心中,还有他好大儿的位置,谢见君听后,暗地里松了口气。
照目前两个皇子表露在外的性情来看,他其实更站太子这边。
且不论旁的,单说封禅一事,明知国库就那点薄弱家底,太子尚且知道规劝,虽所用的法子稍显激进,但相比较三皇子联合国师,以天将祥瑞之兆,怂恿崇文帝费钱费力地远赴泰山,举办祭祀大典来说,好的不止是一星半点。
不过他自个儿琢磨了大半宿也没想明白,三皇子莫名其妙地折腾这一通是图什么,或者他想要通过封禅大典,以此来达到什么目的。
齐太医既然已经替太子把话传到,便没有继续逗留的意思,送他前来的马车还在谢府门前候着,他得抓紧回宫向崇文帝交差,遂同谢见君寒暄了两句后,利落地起身告辞。
“这药方不会有毒吧?”齐太医走后,云胡又猫了回来,他对着窗外暖阳,将那张药单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随即丢在案几上,“要我看,还是请李大夫再来瞧瞧吧,我安排他去给先生和俩孩子搭脉,这会儿应该腾出空来了。”,他说着,就要再度出门去。
谢见君眼疾手快地将他拉住,“莫要再麻烦李大夫了,就按这张药单抓药便是,左右只是风寒之症,哪怕是不吃药,闷头睡一觉也能好个差不离。”
云胡半信半疑,他觉得那齐太医委实古怪得很,要说什么话,还非得将他支出去,但谢见君避之不提,他也不好开口问,索性唤来乔嘉年,让他送李大夫回益元堂时,顺便把药抓了。
谢见君强撑着精神到这会儿已是极限,应付完齐太医,一闭眼便陷入了混沌之中。
所谓“病来如山倒”,他这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像是在寒冰火球里不停地来回翻滚,捏着嘴硬灌下去的汤药,转瞬就吐了个干净,云胡衣不解带地贴身照顾,担心他再受风着凉,将屋子烘得暖腾腾的炭火不断,还以此为由,谢绝了前来登门探病的人。
熬过了最初始的两日,到第三天,谢见君才勉强缓过神,能慢悠悠地下地走动几步,不用时时卧床。
云胡刚宽了心,转头宫中又来人了,说圣上有令,命左丞大人即刻进宫面圣,不得耽搁。
他一把将温热的帕子摔进木盆里,“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
“准是有要紧事情....”谢见君让明文将朝服翻找出来,一件一件地往身上套。他大病未愈,本就没什么力气,衣带绕在指间几番都系不紧。
云胡拍掉他的手,冷着脸帮他把朝服穿戴齐整,还不忘往腰间革带系上辟邪的香囊,以及从白云寺求来的平安扣,仿若宫中那位是穷凶极恶的洪水猛兽似的。
谢见君乖乖巧巧地任小夫郎摆弄,不敢吱声。上马车时,怀里被塞了个热烘烘的手炉,云胡蹙着眉头站在马车外,望向他的眸底写满了担忧。
有外人在,加之自己还在病中,他不便同小夫郎亲热,遂抬手捏了捏云胡柔软的耳垂,莞尔道,“放心,最晚日落前,我便回来了。”
云胡没吭声,侧身让开行进的路。
目送载着自家夫君的马车愈行愈远,他立在飞雪中,极轻地吐出一声叹息。
*
此次前来府上下诏的小太监,谢见君瞧着眼生,遂上了马车后,便靠在一旁假寐。
马车行出几里路,察觉到自己被人轻推了两下,他微抬了下眼皮,就见那小太监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小谢大人,小的是师大人特地派过来的。”
一听是师文宣的人,谢见君猛然坐直身子,赶在这个时候出现,一准是给他打预防针来了。
果不然,如他所料,小太监将他推醒后,便自顾自说起今天早朝发生的事情。
那封西戎求和的军报被崇文帝压在案头上数日,终于得以见天日。
互市通商的消息一经放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众臣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赞同的一方说西戎提出互市,其实是畏惧我朝国力,与其继续无休止地争斗下去,不如彼此各让一步,还边境百姓一片安宁。
另一方反对的官员则言,西戎此番是为使诈,想让我等放松边境的护卫,不光如此,他们还想要通过贸易,添补自己所缺,以便进一步侵占熹和领土。
双方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整个太和殿乱糟糟的,好似身处闹市之中。
谢见君听到此处,打断小太监未说完的话,“圣上可否表态?”这事归根结底,还得看崇文帝的意愿。
“不曾。”小太监果断摇头,“起先圣上只是作壁上观,任两边官员各执己见,后不知怎地骤然发怒,当众发落了两位口无遮拦的言官,说熹和泱泱大国,岂容蛮夷觊觎,区区西戎这等未开化之流,也配放在眼里?”
“那先生呢?”
小太监又摇头,“师大人自始至终都冷眼旁观,只是托小的告诉大人,朝中两派各一半一半,请大人在圣上面前仔细着回话。”
说话间,马车已经驶入宫门。
此次奉旨入宫,崇文帝感念他身子骨未痊愈,特许他坐马车,不用腿着走。
不仅如此,进尚书房后,还免了他的行礼。
谢见君被小太监扶着,一路掩嘴轻咳,到崇文帝面前,还咳得直不起腰来。
“谢见君,你在同朕置气?”崇文帝见此,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
当然是置气!谢见君心中暗忖,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他断然不会说出口,遂当即屈膝叩首,道:“微臣不敢。”
“你觉得朕不应该命商户将粮食折算成饷银,充盈进国库,而是应该送去给五州赈灾?”崇文帝认定了他是在表达不满,说话语气也没有先前那般温和。
谢见君不吭声,良久,他缓缓开口,“陛下,您还记得六年前,前任京兆府尹同地方富绅勾结,强行侵占农户土地一案吗?”
“朕记得。”崇文帝道:“被打死的那一双父母留下的小哥儿,被你收进府里妥善安置,听说这几年一直跟着你夫郎在打理铺子里的生意。”
“昌多那时年纪尚小,微臣体谅他父母惨死家中,身边再无亲眷,故而在结案后将他带回府中,抚养长大,但陛下!”谢见君一时着急,说话声调不由得拔高,“微臣所言并不是这个小哥儿,您想想,不过几十亩田地,便可使有心之人甘愿冒风险...”
“谢卿!”不等他说完,崇文帝出声截住,“你是在质疑朕的决策有误?”
屋中瞬时陷入一片死寂。
方才在马车上传话的小太监现下都快要哭了,分明他都叮嘱过了,这位大人怎还是这般我行我素!
谢见君扛着铺天盖地的威压,迎头而上,“陛下,微臣任甘州知府时,曾因建廉租屋,拆除了城西的一片旧屋,有一户人家抵死不肯搬走,将臣派去劝说的府衙都挡在门外,还拿着麻绳,扬言要吊死在府衙门前。”
“此等刁民,你是如何处置的?”见他说起旁的事情,崇文帝语气渐缓。
“经微臣查证,那户人家所居之屋并非是他本人所有,其房主多年前过世,唯一的血脉流落在外,杳无音讯,他们便做主霸占了屋子,妄图以此获利,微臣将闹事之人打入大牢,以儆效尤,并联合他人寻回了房主的儿媳和孙子,物归原主,并给予了拆迁的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