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之中(258)
说是“雾气”,其实也不能完全肯定。因为男人的脸上、脖颈以及双手…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仿佛正在遭受火焰的攻击,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焦黑开裂,露出黄色的脂肪与红色肌肉。短短十几秒,男人就彻底失去了生命,成为一具蜷缩着的焦糊尸体。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白典惊诧莫名,却见那群红雾离开了尸体,竟直勾勾朝他飞来!
焦尸的臭味还在空气中弥漫,这种节骨眼上再怎么提醒自己“这只是巧克力的幻觉”都没用了,白典转身撒腿就跑,那诡异的杀人红雾则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更可怕的是,当他沿着走廊向楼梯口逃亡时,从左右两侧的房间里飘出了更多的红雾,一起向他扑来!
这是什么噩梦逃生训练副本?!
白典一路狂奔,却也没耽误在心里纳闷儿:之前在花神咖啡馆看其他同学吃完巧克力,幻觉最多持续一分钟左右。眼下他被困在这幢杀人大宅里可不止一刻钟了,怎么幻觉还没结束?
思忖之间,他敏捷地翻过了栏杆扶手准备跳到下一层。可万万没料到楼梯下方摆着个巨大的花艺作品,花瓶后头还躲着个衣衫不整的肥胖老头。白典勉强躲过了花瓶,可那老头见了他就好像见了鬼似的,也顾不上自己还光着屁股,大呼小叫地夺路而逃。
白典还没来得及提醒他附近有红雾,只见四周灯光已经暗了下去——黑压压的雾气从楼上倾泻而下,一下子钻进了老头口中。老头痛苦地掐着脖子跪地嗥叫,可发出的不是呻吟,而是喷涌的火焰……
尽管内心充满了惊怖,但白典并没有坐以待毙。他发现楼梯的另一侧是升降电梯,从显示屏上看,电梯正好停在这一层。趁着红雾还滞留在老头体内,他朝着电梯飞奔,反复摁动开门按钮。
电梯很快开启了,轿厢内部同样华丽考究。正对着电梯门的厢壁明亮如镜,恰好照出了白典的身影。
可那并不是白典本人!
镜中人无论身高还是身材都与白典极为接近,却有着一头银色长发。至于容貌则被一副黑色假面遮挡得严严实实。可面具后露出的那双眼睛却既不是乌黑也不是蓝紫,而是明亮的湛蓝。他的姿态也完全不像白典这般狼狈,无论衣服还是头发都丝毫不乱,仿佛只是出来散个步。
这也不是画军——虽然素未谋面,但白典早就在网上恶补过关于画军的知识。只能说镜子里的这个人,除非在面具之下又做过深度伪装,否则绝对不可能是那位传奇向导。
所以,这个人究竟是谁?
电梯门在白典身后徐徐关闭,形成一个暂时安全的空间。白典做了几下深呼吸,慢慢摘下黑色面具。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面具之下没有五官,而是一团……红雾!
巨大惊愕之中,白典眼前的世界再次疯狂旋转。他痛苦呻吟着,抱住脑袋缓缓倒在地上。当晕眩感消失之后,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现实世界,躺在沙发上,额头搭着一条湿毛巾。
沙发不远处站着卫长庚,听见了白典的响动立刻回头查看。他正在与谁保持着通话,此刻也转达了白典苏醒的消息,并表示自己会先询问具体情况,稍后再联系医疗团队,看需不需要出门看诊。
结束通话之后,卫长庚为白典倒了一杯温水,顺便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正常。
“……我刚才怎么了?”
白典喝了两口水,抬眼看向卫长庚。
“这话不应该我来问你?”
卫长庚一脸难以置信:“我就看见你往嘴里塞了什么东西,接着就往厕所里冲,我跟进来的时候你已经抱着马桶趴下了。”
说到这里他强调:“而且嘴角上还沾着可疑的褐色痕迹!”
“那是巧克力!”
白典大声争辩,紧接着将巧克力是如何得来,自己又为什么会偷偷吃掉,以及吃掉之后看见的幻觉一五一十地转述一遍。
他原以为这番话会招来卫长庚的嘲笑,可出乎意料,卫长庚的脸色却迅速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了?”
白典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是不是那个幻觉有什么问题?”
卫长庚还是没吭声。他皱着眉头看向白典,却又似乎透过白典看着别的什么东西。
白典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又觉得有些委屈:“我也没想过会这样……你别不说话,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直接骂我也行。”
“不,我没有责怪的你的意思。”
卫长庚终于开口了,他通过努斯发起一则传输申请,将一份打包文件发送给了白典。
“内容有点血腥,不过你当过法医应该没问题。做好心理建设就打开看吧。”
白典心里打了个突,但表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他认真做了几次深呼吸,告诫自己要保持镇定,绝对不能影响到明天的旅行,然后打开文件夹。
文件夹里的内容是十多张照片,光看缩略图就是满满的血红。白典点开其中一张照片,放大的画面触目惊心。
照片中的场景正是巧克力幻觉中的豪华建筑,一样的金碧辉煌,一样的血流成河,一样的尸体满地。
白典惊愕地滑动照片,翻到第七张时,画面中央一尊镀金雕塑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雕塑脚下躺着一具西装革履的男性尸体,手中紧握着一支餐叉,上面插着一颗眼球。
……他记起来了!
早在今天之前,他就曾经见过这个场面——这是第一次发生结合热之后,他去图书馆查阅卫长庚的档案,在返回宿舍的林间小路上,他与卫长庚隔空聊天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的奇怪画面。
当时他和卫长庚聊天的内容是……
“照片中的建筑是某个大型地下赌场。”
卫长庚打断了他的思绪,“就是那个曾经拿我当做赌博工具的魔窟。”
“啊,这……”
白典一时语塞,脑海中却翻搅着无数想提的问题:“画军怎么会出现在那个赌场”、“镜子里的那个人真的是画军吗”、“赌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突然间,一个特别醒目、特别巨大的问题占满了他所有的意识。
“你说过为了复仇,你杀了整个赌场的人……所以,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第189章 必要的残忍
“是, 赌场的人是我杀的。”
对于做过的事,卫长庚坦然承认,然后反问白典:“你觉得这很残忍?”
“任何剥夺他人性命的行为都是残忍的, 对这种残忍感到惊恐和不适是正常人的本能。”
白典没有隐瞒自己真实的感受,在他看来这恰恰是对卫长庚的尊重。
“可我知道这群人也曾残忍地剥夺过很多条生命,给更多无辜者带去更强烈的痛苦。在没有一种跨越时空的法律来给予他们公证判罚的前提下, 那么以暴易暴就是必要的残忍。这种残忍本质是一种反抗,是让社会朝着新平衡流动的推力。”
这番话并没有指责卫长庚的意思,可哨兵却低着头,脸色也显得愈发凝重。
“那些人渣加害过的又何止是我和我的亲族。他们不光拿梦海中的性命来赌博,还造了一座冷库,存放着数百具遗骸以及分解出的打印材料。这样他们就可以按照客户的需求,将赌局的幸存者或是随便什么东西从梦海里打印出来,进行更残酷的豢养或者厮杀。他们甚至还挖了一个血池, 注满了赌局胜出者的鲜血,对外宣传在池子里泡澡能够提升精神力。”
白典心里猛地一突:“你……也是这样被他们打印出来的?
“很庆幸,我不是。”
卫长庚摇头:“当时的确有几个金主想要将我买下,可他们都忌惮于我的实力,犹豫着能不能控制得了我。所以我暂时被困在那个梦海里,等待他们的发落。”
白典心中顿时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你被困在梦海世界里……怎么能杀得死梦海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