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之中(62)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双手抖得厉害,整个人也跟着一起哆嗦着,随之产生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无力感,他甚至觉得自己成了一只对抗战车的渺小螳螂。
“我这里出了点状况……”
他让努斯接通了卫长庚的语音,尽可能镇定地交代了前因后果。
“虫工就是他们的底牌,千万小心……还有,如果可能的话,请快点来帮帮我!”
“等我五分钟。”
卫长庚的回答明确而镇定:“别离开那个房间,找个死角躲好。之后所有的事全部交给我。”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又着重追加了两个字:“别怕。”
“……嗯!”
白典用力点了点头,内心突然踏实起来。
结束通话之后,他仔细观察了房间的布局,果断转移到中央大方柱的右后方,
不一会儿,房间外面变得嘈杂起来——几只被水母控制的虫工缓缓进入了洞厅。坚硬的多足碾压着岩块,发出嘎啦嘎啦的脆响。白典甚至还听见了几下崩裂声,应该是水母正在尝试着操纵声波炸开岩石。
“开门!”
赝品敲打着通风口的护栏:“否则我让虫工把你炸成碎片!”
“有种你就试试!”
白典捂紧了胸口的蜂巢:“看你到底敢不敢!”
这当然不是不知死活的挑衅——白典躲藏在大方柱的后面,无论虫工的声波从通风口还是大门口~射入,首当其冲的肯定是安置在方柱内部的蜂巢。这种“端起枪射自己脑门”的自杀行为,没人会干。
但是,声波武器派不上用场,并不代表虫工没有办法破门而入。
此刻,其中一只庞然巨物已经来到了通风口外,它伸出两枚最纤细的虫足,钳住了防护网。
猜到了它的计划却什么也做不了,白典只能眼睁睁看着防护网在它的拉拽下扭曲变形,最后与风扇一起飞了出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秒,更多的虫足从畅通无阻的通风口一拥而入,尖锐的甲壳刮擦着地板吱吱作响。
起初,它们试图抓住白典,在发现距离不够之后又开始疯狂地撞击通风口四周的墙壁。但是谢天谢地,这座建筑本身的牢固程度足以抵抗大型的矿洞坍塌。
大约一分钟之后,虫工放弃了通风口、转而攻向大门。而这一次,它选择了更加原始野蛮的方式。
咚!咚!嘭!
在庞然大物的撞击下,厚重的铁门俨然成为了一面铁皮大鼓。狂躁的巨响在房间里冲突回荡,搅得白典头晕目眩。
他怀疑自己恐怕撑不到卫长庚赶过来了,于是大声呼唤努斯。
“怎么才能激发我的精神力?”
努斯不紧不慢地回答:“我为你在网上找到了这些答案,希望能够对你有所帮助。”
“……”
要不是知道谩骂对AI不起作用,白典差点就要祭出地球特产的垃圾话。
而这时候,卫长庚的回答突然蹦了出来。
“刺激你的腺体,让它相信你遇到了生命危险。”
白典微妙地搞错了重点:“……你能听见我和努斯说话?!”
“它本来就是我的努斯。你那边听起来不妙。”
“一只虫工在撞门,想闯进来。”
白典努力让自己听上去镇定一些:“……你们那边怎么样?”
“比你好多了。”
卫长庚重复刚才的话:“刺激你的腺体可以激发精神力,但这只能临时应急。而且我差不多半分钟后就能到,你没必要……”
“咚”地一声巨响将白典的注意力重新拽回眼前——大门已经被撞开了一道口子,两条粗壮的虫足从上向下挤压着门缝,他甚至可以听见锁舌断裂的脆响。
没有时间犹豫了!
白典知道卫长庚一定还在听,他隔空高喊了一声“我相信你”,然后转身扑向房间的角落,抓起声波发生器抵在了自己的腺体上。
好痛!!!
像是被人照着脖子射了一枪,白典疼得两眼一黑,险些昏迷过去。
但当疼痛减轻之后,他的确感觉到腺体开始散发出热量。
伴随着这股灼热,白典的意识开始涣散。
他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的大脑在灼热中慢慢沸腾——并没有被烫伤的痛苦,反倒带着一种释放的欣快感,就像是升腾成了轻盈自由的气流。
很快,这股自由的气流离开了白典的身体。
白典眼前的黑暗突然消失了。虽然视野有些模糊,但他的确看见了房间的洞厅,看见了正在砸门的虫工和一旁作壁上观的赝品。
赝品身上亮着一团光,是不太明亮、甚至还有点污浊的红光。
白典厌恶那团血色,但它却像吸铁石似的将白典越吸越近。
眼看着白典快要被迫接触到那团红光,另一团更为明亮的白光突然出现,夺走了白典的控制权。
如果将赝品的红光比作蜡烛,那么新出现的白光至少应该是一盏远光灯——夜晚的汽车远光灯是公认的马路杀手,因为它让司机看不清暗处的行人。眼前的白光也是一样,白典根本看不清发出光亮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过就像飞蛾没必要搞清楚吸引自己的究竟是灯还是火,白典也无可避免地朝着那团白光扑去。
他一头撞进了那团光芒,视野顿时只剩下晃眼的亮白。但他能感觉到白光中藏着万千根利刺,气势汹汹地将他向外推挤。
一边是吸引、一边是排斥——正当白典怀疑自己会被撕裂的时候,排斥他的尖刺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又亲切的气息将他拥抱。
白典觉得自己成了一块奇怪的海绵,吸收着拥抱着自己的白光。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见卫长庚在耳边柔声道:“你该回去了。”
话音刚落,白典竟然倒飞了出去。
几秒钟后,肉~体的疲劳、沉重和疼痛感如同泰山压顶。他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中央大方柱旁。
前方不远处,大门已经被虫工彻底撞开。那个剽窃了他的容貌的赝品正高举着匕首刺来!
躲是躲不开了,白典唯有抬手遮挡。而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手上正冒着淡淡白光。
电光火石之间,刚才的那一番离奇遭遇浮上了心头。他能够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个“听不见的声音”,告诉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赝品手中的匕首划开了空气,带出虎虎风声,却并没有舔舐到渴望已久的血和肉。因为白典从赝品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如同沸水在火上蒸发。
但这并不是真正的失踪——几秒钟后,一记冷拳从赝品身后袭来。
赝品猝不及防,被打得倒退两步撞上了大方柱,然后才看清了偷袭他的那个人。
——那正是白典,却又绝不是正常状态下的白典。他的站姿疲惫而狼狈,眼神中却没有半点畏惧,反倒像是锁定了猎物的猛兽。
还没等赝品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白典就再次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一秒钟后,赝品感觉右臂被人一把抓住并向背后扭拧。关节脱臼的弹响听上去很清脆,但更清脆的还是匕首落地的铮响。
“你会瞬间移动……不对!”
他挣扎着回头,表情一点点从狰狞变成惊怖。
“绿生说你只会借用别人的能力,但这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除非……”
白典并没有理会赝品的惊讶。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眉头紧皱,满是嫌弃。
“……好恶心。”他没头没脑地自言自语。
但赝品的疑惑还是得到了解答。
“那是我给他的能力,有问题吗?”
伴随着这声反问,一架雪鹞突然冲进了洞厅,朝着门外的虫工撞去。
轰的一声,虫工被雪鹞撞飞了几十米,将洞壁砸出了一个大坑。洞顶高处的碎石噼里啪啦一个劲儿地往下砸落,甚至还有岩石整块整块坍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