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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中月(151)

作者:funny2333 时间:2021-09-10 03:21 标签:NP 男男 民国

  “我?”陆雪衾道,“谈不上大义,同仇敌忾罢了。”
  也正是在这时,陆白珩脑中拨云见日似的,忽而闪过一片清明。
  原来如此,大哥当日能在火车站脱身,竟有这一把助力!
  他们谈话间提及的不是旁人,正是教育部长王文声。其人秉性急烈,嫉恶如仇,早年参与筹建国民政府,论资排辈,犹在常云超之前,活到现如今而不死,其威望可想而知。他自打任教育部长一职后,为提携后辈青年,脾气大有收敛,只是凡是文人,总有一身四处作梗的反骨,他手底下那些报社集会不知令委员长添了多少烦心事,又屡遭力行社剪刈,双方闹得大不痛快,仅能捏着鼻子作同僚。
  常云超并非不想动他,只是心有忌惮。
  旁人不明内情,陆白珩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这位王部长手里并非只拿过笔杆子,论说起来,三十年余前,他亦是杀手中的魁首,一度开启政治刺杀之风气。
  他与陆督军相逢于光复会中,年少意气,偏激兀傲,以血腥手段行光复中华之实,但这一段并肩之情譬如旷野霜露,遇寒弥坚,日出则溃。
  国民政府草创时,正是他二人分歧最甚时。陆督军野心甚重,不甘人下,退居祖地割据一方。王文声倒仿佛一夕之间意气尽褪,遣散光复会刺杀团诸人,一心扶持起国民政府,作他的元老耆宿。
  ——刺杀者,战时之器,非长治久安之道,如今要建设新政府,须将草莽习性尽数褪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一对知交渐行渐远,彼此间连疏远都颇有默契。
  就连陆雪衾都不清楚父亲这一段故旧之情,直到陆督军遇刺。
  当时毒药的源头没能立时查明,常氏亦不知去处,为免后患,他们兄弟在副官赤雉的掩护下转移,沿途颠沛流离,其中施以援手的便有这位文声公。
  王文声带给他们的,除了昔日光复会的一处秘密落脚点,另有一封言辞沉痛的吊唁信,上云陆督军之死,他难辞其咎,必将给出交代。二位公子年幼,可以由他代为教养。
  如今想来,人此一生,命途殊异,竟是身不由己。
  陆雪衾并未应允。
  王文声如此恳切,正因他与陆督军之死脱不了干系,当年王文声在光复社秘密活动时,曾组织研制过不少用以刺杀的药物,后封存于国民政府中。
  常云超下在甜羹中的,正是其中最烈的一味。
  虽后来查明此药为实业部长连泰舟所盗,但在当时,他大哥岂能轻信?也正因如此,王文声心怀愧疚,将他们视作子侄,暗中照拂。他明面上与陆督军多年不相往来,是以也未曾引来常云超的注目。
  陆白珩幼时丧父,倒对这一位刚正硬朗的伯父颇有孺慕之情,只是这一段情谊,早已断送于蓉城银行爆炸案中。
  那一颗飞入升学典礼的流弹引发踩踏,在场师生多有负伤,在常云超着力渲染之下,更是一时惨案,此举意在令雪衣人沦为众矢之的,阴差阳错间,却正中这位王部长命门。
  陆白珩并未亲耳听闻王文声与大哥那一番争执,仅仅记得大哥掀帘而出时,面上笼着的寒霜。
  “陆雪衾!”王部长的声音亦在帘后激荡,裹挟着一股磅礴的怒意,“你是血腥报复,渐入疯魔了!如此偏激,仅能为世人敌,终一日会堕入死路,你如何醒悟不得?”
  “死路?”陆雪衾道,“以血洗血,我是做不得聪明人了。”
  “养虎为患......是我养虎为患!”王文声道,“陆雪衾,蓉城留不得你,你们好自为之!”
  陆白珩对这位王部长的印象亦止步于此,自那一番争执过后,王文声如他所言,撤去了供予他们的一切便宜,是力行社又初登台面,蓉城形势瞬息万变,全凭大哥独力支撑。
  王文声这个名字,自此也仅在报上碰面了。
  这时听几个医生骤然提及,陆白珩倒吃了一惊。那日火车站暗中出手相助的,竟然是王部长?双方竟似冰释前嫌,大哥答应了他什么?筹办联大……难不成是让大哥放下屠刀,改作教书夫子么?
  他不着边际地胡想了一通,却在这浑浑噩噩的高烧中,瞥见了一丝挣脱泥泞的曙光。
  陆雪衾道:“时候不早,几位请回吧。”
  “且慢,”其中一位医生道,“大帅......你肩后怎会渗出血来?坐着别动,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陆白珩听出医生语气中的异样,又忆及他们屡屡提到的烧伤植皮,还道他大哥伤处流血化脓了,到底是一母同胞,他背上亦开始钻心一般地麻痒,恨不能睁开眼睛望上一眼,换个心安。
  “无妨,只是一点小伤。”
  医生道:“大帅如此不顾惜性命,口中这一点小伤,可令我们冷汗潸潸!植皮手术不比其他,大帅,你肩后的伤口可是挣裂了?还请袒露右肩!”
  一阵衣物窸窣声过后,医生便吸了一口冷气。
  “大帅可有如先前所说,好生养伤,按时用药?伤口崩裂......得立时重新缝合!”
  陆雪衾异样地沉默了片刻。
  陆白珩竭力去看,两边眼皮却如灌了千吨浆糊,灯光分明已浇在眼睑上,却无论如何漏不进来。
  也正是在这时,他听见大哥道:“没什么大碍。内人近日患有失眠症,有安眠药么?”
  内人?
  陆白珩打了个激灵,两边眼皮短暂地跳起来一瞬,灯光刺目,一片朦胧中,他仅仅望见了大哥线条精悍的右肩。
  大片皮肤凹凸不平,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灰白,其上横亘着几道狭长的抓痕,仿佛铁石丛中,迸出一缕偏激顽艳的柔情。
  陆白珩脑中轰地一声,没能借势醒过来,那涌上心头的酸意差点没将他憋死在被褥里。
  这内人还能是谁?
  梅洲君久久不现身,竟是在大哥床上害起了失眠病么?
  他正愁醒不过来,看来得捉着姓梅的,向他渡一渡病气,把那梦里头魂牵梦绕的东西分匀了,便可不药而愈!
  许是他一片诚心感应于天,在当天夜里,他又连着做了几个心急火燎的梦,终于在狼狈之中,惊坐而起。
  他真正醒来时,月满中天。


第139章
  陆白珩扯开窗帘时,尚且有使不尽的力气,恨不能两胁生翅,扑棱棱挣出窗框去。偏偏夜色就在此时迎头浇下,黄沙萦窗,月亮高而远地荡在昏黄月翳中,锈得发不出光来,仿佛高天之中一眼幽幽的井。
  他心里那点躁动霎时间被这圆圆一只覆盂盖灭了,邪火伏窜,泯为冷飕飕的黑烟。
  醒了又如何?难不成还能把梅洲君扯过来问个究竟么?
  心气一泄,他就从癔病中清醒了,背后枪伤亦火辣辣地泛起痛来,不由得一头撞在窗框上,立时有几个属下拥到床边,又将他架了回去。
  “二公子醒了,快去告知少督军和雉公!”
  “二公子怎么突然起身了?当心身上的伤势!”
  陆白珩摆了摆手,坐在床沿吸了一阵冷气,脸色这才平复下来。
  “不用管我,横竖死不了,大哥忙着呢。”
  他说的也不全是气话,只不过这几个属下知道他的脾气,哪里会放任他口是心非?等有几个急急推门出去了,陆白珩才惊觉过来,道:“雉公?雉公也在这儿?”
  “雉公近来心情不佳,好在二公子总算是转醒了,他心头一块大石想必也能落地了。”
  “心情不佳?”陆白珩纳罕道,“他老人家何曾有过心情舒畅的时候?”
  “雉公和少督军闹了些不快,正好二公子醒了,也能代为调停。”
  “什么?说来我听听。”
  属下得了授意,便向他禀明火车站一役以来的种种,陆白珩听得舌桥不下,急道:“大哥这样拂赤公面子?为了他?不对啊,那会儿姓梅跟我在一起,确实是九死一生,无凭无据的,也未必是他通敌。”
  他话说得急了,被鼻腔里一股奇痒呛得连咳了数声。
  这土腥气是忽然间扑进来的,仿佛外头低空盘旋着许多浮土,说不尽欲盖弥彰的味道。他背后枪伤亦莫名地发寒,一股寒气钻进了骨头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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