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竹马协议恋爱书(66)
湖风盖过他的叹息,也打透了他的心口。
“这两天我总在想,那些当年失去资助的人之后过着怎样的生活,会不会也经历了类似的不幸。每每想到这儿,我就会陷入长久的失眠。”
言语无人回应,空气也沉寂下来。
一直在一旁侧耳聆听的玩偶熊站起身,费力地在附近搜寻出一节树枝。
“它”越过石子路,用枝干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什么。
许是视觉的缺失,地上的字根本就像是鬼画符,夏斯弋俯身辨认了几次,才终于看出了点汉字的苗头。
他沿着识别出的笔画描摹,一字一顿地念出最有可能的两个字。
“拜、访?”
夏斯弋有点理解玩偶熊的意思了:“你是说让我去拜访那些人?”
大玩偶熊重重地点点头,头套滑稽地上下颠动。
夏斯弋恍然。
他站直身体,连忙从身上找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纸币塞进对方手里:“阿熊, 谢谢你的办法,我知道我该做点什么了。”
夏斯弋惶急离去,他的第一反应是寻求钟至的帮助。可才掏出手机,意图拨通电话的手又缩了回去。
手机屏幕上,钟至的未读消息和未接电话还挂在封面的提示栏里。
出门前他也是留过便签纸的,不知道是不是钟至没看见。
他纠结地打开和钟至的对话框,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回什么。
以现在他的状况,想要找到当年的那些受资人,只有钟至能帮得上忙。
就连之后想要查清当年钱款的去向,也只能寻求钟至的帮助。
可在他还没搞清楚钟至的想法前,他还能开这个口吗?
想到这儿,他匆忙的步伐都缓了下来。
“嗡——”
手机的长声振动吓了夏斯弋一激灵。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图标,犹豫地点击了接听。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闷:“方便说话吗?”
夏斯弋应声。
钟至继续说:“那天查谢青随的时候,顺便知晓了一些关于当年那批被资助人的情况。我记得你说过想知道那笔钱款的去向,所以,你要和我一起见见那些人吗?”
夏斯弋愣住了。
钟至的言语像是一枚优盘取读器,精准地提取出了他才萌生不久的想法。
良久,他都没有出声。
钟至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那就算——”
他这句“算了”还没说完,夏斯弋连忙打断了他的话音:“我去。”
电话的另一头,钟至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那我在家里等你。”
通话终止,钟至移开手机扣在桌面上,缓慢松开了隔着玩偶服紧攥在手心里的几张纸币。
捏至褶皱的纸币在湖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框入钟至波澜的眼底。
“还没表白啊?”
一道明亮的女声从他身后传来,钟至偏头看向“许愿屋”的店主,苦笑道:“我……很明显吗?”
女店主干笑一声:“这些年赔钱也要给我补贴留下这个店面,不就是为了他吗?”她敲了敲架在鼻梁上的眼睛腿。“我这戴着眼镜呢,没瞎。”
钟至的眼眶发紧,眼珠滞涩地转了转,没说话。
女店主继续说:“我看你们这么久没来,还以为你们已经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没想到居然还在原地踏步。
“我说年轻人,你知不知道好白菜留久了,只会被猪拱?”
钟至伸手拍了拍桌上玩偶熊的圆润脑壳,赞同地颔首道:“你说得对,所以……我得做个弊了。”
第52章 孤男寡男
呼啸疾行的高铁上,夏斯弋有些昏昏欲睡。
昨晚他梦见自己遨游浅海,还被路过的水母蛰了一口。
整晚的游水促使他一早起来就浑身酸疼,甚至连嘴唇都在幻痛。
他实在没睡好,可一早醒来万般烦忧齐齐涌上,也就没了睡眠的心思。
挂断钟至的电话后,他就回了家,奇怪的是,说要在家等他的钟至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晚了他十几分钟才到家。
钟至定了距离当时最近发车的高铁票,两人一同奔赴外地。
他们坐的这截车厢里鲜少有乘客,整个车厢都静悄悄的。
两人并排坐在靠窗的两连坐,夏斯弋刻意往远离钟至的一侧挪了挪身子,避免自己昏昏沉沉地靠在钟至肩膀上。
列车启动,轻扬的音乐如同催眠曲,带他沉入梦乡。
可当夏斯弋醒来的时候,发现他整个人都倚在钟至身上。如果不是两人中间横档着扶手,几乎都算是倚在钟至怀里。
夏斯弋骤而清醒,迅速起身。
他的侧脸才移开钟至的肩膀,就被钟至径直按了回去。
钟至的语气温和如水,力道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再睡一会儿吧,路程还长。”
这一按压得夏斯弋头脑发懵,身子如同一块绷直的铁板,硬生生地打了个对弯,僵直得像在冷库里放了三天才拿出来。
如果是以前,这样的动作夏斯弋不会多想,可现在……
许是察觉到了什么,钟至松开手,夏斯弋旋即从他肩膀上弹开。
钟至看着他,在他脸上梭巡了几圈,低声道:“睡饱了?”
夏斯弋顺坡而下,点了点头。
“好,那换我歇会儿。”
钟至屈肘松了松关节,继而毫无征兆地枕在他肩膀上:“快到了叫我。”
是似曾相识的一幕。
夏斯弋惊愕地瞪着眼,只听见钟至低声咕哝着:“啊,好累……”
差别的体温隔着肩膀传来,止住了夏斯弋扒开钟至的念头。
钟至对他一向如此,从前他没拒绝,却在钟至反复为他奔波后态度大变,着实有点像过河拆桥。
况且这两天都是他一个人在别扭,反观钟至则坦荡得像是毫无心思,如同一切都只是一场无聊的误会。
希望,只是个误会吧。
他扳直脊背,移开眼睛,只当自己是个人形靠椅,不再说话。
长达几小时的高铁停靠在站,刚验票出站,钟至就说口渴,非要去高铁站外的一家超市买水,夏斯弋无奈跟随。
超市内宽敞整洁,钟至瞄了眼收银员的胸牌,从对面的货架上拿起一瓶矿泉水,找她结账。
他缓慢调出电子支付软件,和女店员搭话道:“在这里工作开心吗?”
女店员举着扫码枪笑道:“怎么,你家里人也想在附近找份收银的工作?”
“是啊,家里妹妹。”钟至毫不脸红地信口胡诌,“所以你觉得好吗?”
“挺不错的。”年轻的女店员语气含笑,“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这里很好的。当初老板听说我没地方住,还专门在他家腾了一间屋子给我,不过你妹妹要是换了家别的店,那我可保证不了。”
钟至调出付款码,递到女店员面前:“那确实还不错。”
“是很不错。”女店员矫正道。
支付完成,钟至拿起手边的水瓶道谢离开。
出了门,他拧开水瓶递到夏斯弋面前:“看你嘴有点干,喝点水吧。”
夏斯弋狐疑地望着他,犹豫道:“你有点奇怪。”
钟至只是笑而不语。
夏斯弋隐隐生出了预感:“难道她是……?”
钟至应声:“就是你想的那样。”
夏斯弋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视线惶急地转移回刚才的姑娘身上。
隔着一块几净的玻璃,姑娘愉悦地整理着桌上的小商品,嘴里还哼着歌。
钟至站在他身边,低声道:“如果我提前告诉你,你大概会先入为主地觉得她境况悲惨。但你刚才听到了,她亲口说自己很幸福。我想,这才是她最真实的生活状态,比任何普世意义上的认证都更具说服力。”
窗内的空间与他相隔,好似分割成了两个世界,惬意的小调悄声传来,柔和地流淌过夏斯弋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