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渣过的前任们无处不在(276)
楚漆的心脏在往下坠,无止境的深渊甚至染黑他绿色的眼睛,他盯着楚熄,也扯开笑。
那种桀骜的凛冽的气场,像是浓重的黑夜一般。
“你觉得你很懂我还是很懂声声?”
一个半路加入他和江声关系的人,楚漆不懂他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在这里对他发出质问。
他脸色冷得叫人胆寒,“松开。”
“江声在你面前哭的时候你是不是爽得很啊楚漆。‘啊,看啊!只有我!只有我配叫他掉眼泪’,你难道没有这么想过吗?”
“会这么想的人难道不是你?”
“我?我是很脏,但有时候还比不上你脏。是你不敢承认。你怕你的脏心思被发现江声避你不及,你怕你在江声的眼里彻底崩塌,再也不能成为一个被他信任的无瑕疵的人!”
楚漆带着嫌恶和厌烦攥住了楚熄的手。
楚熄的脸却因此愈发红了。眼睛迸发一种亮光,手腕的剧痛无法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甚至咧开嘴大笑,“你觉得你好了不起,你最至高无上!你是他唯一的朋友,凌驾于我们这些所有俗套的关系之上。你在他的眼里这么纯洁,这么正直,这么高贵,你他妈的很得意……”
“砰——”
楚熄被一击打到墙上,舌尖刮了下牙龈,品到一点血腥味。
他呆在阴暗角落沉默两秒,表情几度变化几度扭曲,然后在某一个瞬间松快。他蓦地拿出手机,打开相机。
“咔嚓——”
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变味。
楚漆费解道:“你在做什么?”
楚熄把手机举起来,对着镜头自拍,他半眯着眼睛蹙着眉毛伸出舌头,戴着舌钉的舌尖上弥漫开鲜红的血迹。
他发给江声。
【和楚漆打起来的话,哥哥你会站在我们两个的哪一边?】
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很让江声为难。
何况江声的选择哪里需要思考。
楚熄把这些字一个个删掉。
【被打了[可怜]】
【一个贱狗。笑死,他以为就他会动拳头。】
把手机收起来,他舔了下嘴唇,笑着说:“我说错了吗。”
“你怎么受伤的我不管,你要用这种伎俩博取江声的关注我也无所谓。”
楚熄拍拍衣角的灰,四下看看,随手提起另一套拳击手套。
他往手上套着,一步步走到楚漆面前,用力踹了一脚楚漆坐着的椅子,“但是能不能收收味啊?你以为全世界就你一个人在痛苦吗?你以为就你的痛苦最高贵?你以为你的情绪最重要,所有人都要看你多痛苦、同情你吗。”
楚漆的胸口剧烈起伏,他不懂楚熄是如何隔岸观火然后理直气壮地质问他的。
“够了……”
楚熄置之不理,“你只管自己发泄情绪爽了就行,你想过江声会因为你有多难过?你以为你很爱他吗,你以为你的包容无比伟大吗?”
少年的阴影落在地上,很淡的影子。他弯着嘴角和眼睛笑起来,一片明朗。
墨绿的眸子和楚漆真的很像。在疯到一种程度的时候黑透了,虹膜却激昂地反射出某种红色。
“——不是啊!”
“是因为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江声很爱你。”
楚熄扯着嘴角,拳套皮质的表面冰冷光滑,啪啪在楚漆的脸上轻飘飘拍了两下。卷毛湿淋淋地搭在眼皮,耷拉下来显得狭长的眼睛里没有亮光,显得如此阴郁。
“因为知道他爱你,知道他总是会原谅你,知道他把你看得有多重要,所以啊,你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你现在知道了吗。明知故犯的你到底有多贱。”
“这世界上只有你配让他伤心,但是你怎么敢真的让他这么难过。”
第126章 恶人就恶人之
江声是一个很擅长做决定的人。
尽管大多数时候他看起来优柔寡断, 情绪起伏也很厉害,会犹豫会心软,会崩溃到不知道到底该怎么选。但是真正决定性的时刻,江声从来都有着他独一份的坚定和近乎残酷的冷静。
他被爱包围, 也曾经陷入巨大的自疑和残缺。自鲜花和宝石的王国诞生, 有花的柔软和刺的尖利, 宝石的璀璨和棱角也共存,浪漫的天性和独裁的本性并不矛盾。他做的事情很简单, 只是从千丝万缕影响他判断的丝线里精准地抓住了那一根最关键的。
用剪刀靠近它或许需要很久。
可是剪断它只需要一瞬间。
应下江声要求的是楚漆。
无法面对事实的人也是楚漆。
就如往常一样, 他近乎盲目地答应他一切请求, 哪怕这会使他们之间的关系崩坏、会让楚漆陷入疯狂的陷阱和茫然的囹圄。
也正如往常一样,楚漆缺乏那种和江声的心架起桥梁的能力。
他感到痛苦的唯一原因是,他见证过江声的无数告别,他知道当他的决定出口,就已经无法挽回。
江声曾经并不是只有楚漆一个朋友。
他小学、初中、高中的时候,拥有不同的朋友,也许来自五湖四海, 不同的阶层家境。
在升学告别的时候, 江声抱着人家哭得好惨好惨,楚漆一度以为他走不出去。可是没有, 江声在步入新学期的时候和别的人无话不谈,建立新的友谊,而他过往的朋友还在向他邮来信件。
他不擅长告别。
但他也不畏惧告别。
他的情感真的多到泛滥,足够他对身边交往的每一个友人带有饱满的爱。
他的真情是真, 他的绝情是真。
在告别中痛苦的是两个人, 可是好像能从中解脱的只有江声。江声会释然会放弃,会像告别无数友人那样在流过眼泪之后释怀, 带着那份记忆和情感向新的世界狂奔。
这个世界总有无数吸引他的地方,他这里看那里看,觉得哪里都无比新鲜。带着点好奇和快乐、很残忍又很有活力的那种,不自知的俯视感。就像是蝴蝶天生就会飞,但也许他们不清楚煽动翅膀就叫“飞”。因为这是如此稀松平常。
而楚漆已经做不到。
他被困在原地,像是那两个反复重演的梦境一般,今天江声的眼泪也会化作牢笼,成为楚漆过不去的那一关。
作为和江声一起长大的人,楚漆有幸见过江声的很多面。
看着他从坐在玫瑰庄园秋千上被妈妈抱着讲故事的小不点,变成穿着小西装、在母亲葬礼的雨声里踩在椅子上大声说她没有死的疯小孩。
楚漆和所有人一样不能理解。
他试图理解,他无法理解,他假装理解。
江声趴在床上用纸笔涂涂画画,临摹印象派大师画作,对那其中的深意侃侃而谈两眼发光、或者蹙着眉毛撇着嘴巴嘀咕‘还没那谁好呢’的时候;江声唱歌,编曲,弹吉他和钢琴,充满满溢的情感,耀眼万分做自己灿烂王国的唯一统领的时候。
又是这样。
他不能理解,他试图理解,他无法理解,他假装理解。
江声会约他一起远足。在每一个心血来潮的清晨、午后、夜晚、凌晨。
他一边叹气一边无条件地应允,跟随江声跋山涉水,看着江声张开手臂要向天空高呼,欣赏他热爱这个世界,尝试一切新鲜事物的样子,觉得他像是永远不停歇的飞鸟。
他说云是棉花糖的时候,楚漆终于能理解了。他的爱人是如此柔软。可他说月亮是一枚脚印,是巴特、比利、安格斯三个画家的集合的时候,楚漆开始沉默,他不想在江声面前暴露如此致命的缺陷。他亲吻江声,堵住他的嘴巴,是一种痛苦的、不安的、躁动的封缄。
为什么。
楚漆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望着天上那枚脚印,翻找过那三位冷门画家所有作品集,感到胸腔中的情绪像是气球般不断充盈,又被针扎破,反复地鼓动。
为什么给他幸运的相遇,却不肯让他体会到命运的共鸣。
他的理智他的思想,无处不在提醒他,他和他相伴十几年的友人,他怀抱着巨大的空妄的爱的朋友,并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