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中央(21)
迟屿的家境从他平时的吃穿用度上很明显能看出来,程央虽然不认识多少牌子,也知道光他那条围巾就要好几千。
而关于有钱这点,迟屿既没有刻意去炫耀,也没有过度去掩饰,财富不是他创造的,没什么值得骄傲,但他可以享有却也是事实。
他不缺钱,他所有钱的来源也不是迟海东,一部分是赵瑾和李婷芝留下来的,赵双晴没要,现在都在他这里,还有一部分是他名下股份的分红,这些加起来足够他衣食无忧。
迟屿把东西都倒进菜篮子里,放上水泡一会,回过身来看着程央,“你出去坐着吧,一会我来收拾,在这晃的不头晕吗。”
程央从进来后手脚就没停过,转前转后的擦台面,开橱关橱的放东西,除了客厅,厨房算这里面破坏最严重的,自然打扫起来也困难,“快好了。”
“今天就让他们住我那儿吧,这么大雪你怎么接?”从窗口往外看,外面已经有点积起来了,而且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照这样下去,很可能要下到后半夜了。
程央直起身,对着窗口看了会,突然问:“你不上晚自习了?”
什么意思,赶他走?
“你现在才问?”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迟屿笑了声,“也对,你一直不上,不记得也正常。”
程央:“……”
程央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哪里又惹这位少爷不痛快了,这两天接触下来,他发现迟屿有些情绪化,一句话说不好会生气,一句话接对了很快又好了,像小孩子一样。
不,程樱程乐这种小孩子都不这样了。
对了,他还怕虫。
程央从厨房出来,回客厅里继续,迟屿把饭菜下锅里,老式的电饭锅没有功能选择,水放多点摁下去就开始煮了。
他出去帮着他一起收,程央不指挥他东西放哪他也不问,捡起来没目标性的就全部堆桌上。
两个人不说话,就这样闷着头各干各的,气氛不那么诡异的话,初看还挺和谐。迟屿最后拿了把扫帚,把地上的碎屑都扫干净,刚好这时候电饭锅跳到了保温。
“就放茶几上吧。”程央说:“桌子我等会再理。”
迟屿发现这几次有意无意的来回,被他怼的没话说的时候,只要程央再跟他开口,他那点不爽就像是被冲进下水管道的菜泥一样,很快就被洗的半点不沾了。
尤其程央还问他冷不冷,进里面小房间给他拿了个小太阳插上了。
迟屿把对着自己的扇面踢了踢,朝他那边照过去点,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继续低头吃饭。
八点多了,他早就饿了。
给程央盛的一碗他都吃下去了,这让迟屿有了点安慰,无论是他胃口变好了还是间接证明他手艺不错,至少吃饱了之后,隔在两个人之间的那点疏离,随着小小的满足,渐渐变得不那么有存在感。
迟屿去把碗洗了,热水器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怎么,冻了他一手,也可能是他打开的方式不对,不过他懒得去问程央,吃了饭他就没管他在做什么了,估计就在那堆零碎里收拾吧。
迟屿有点搞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要说对他有点愧疚之心,是,他是有,毕竟程央帮他挡的时候毫不犹豫。
可追根溯源的讲,事情因他而起,他不过是来伸个援手,程央帮他挡是应该的,何况他后面也还回去了。
今天付进班上晚自习小测验,他没逃的了,不然现在在这里的就会是他,他最多给程央在家里带带孩子,说白了对他有意思的不是他迟屿。
他想要到此为止,事实上也确实该到此为止了。
不然呢,还能有点什么。
迟屿洗完,在水池边站着,窗子里印出一张他自己都有些看不懂的脸,他发了会呆后转过身。
程央靠在厨房门上,“雪下大了。”
是啊,我知道了,你想提醒我什么?
迟屿擦手。
“不介意的话,晚上住这里吧。”程央说。
迟屿没动,过了会,他把抹布扔回去,“你这有什么?”
“有你的衣服。”程央往外走,“还有内裤。”
“……”
其实什么都没有,没有地暖,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功率不大,开到最高档就要跳闸的小太阳,程央从程乐床上给他抱了床被子过来,“你冷的话,盖这个吧。”
“你呢?”
“我有多的。”他床上原本就有两条,担心迟屿不习惯跟人一起睡,准备下面那条各盖各的,上面再盖一条。
其实也可以睡程乐床上,但是那床小,估计不够他伸腿,程央自己就有点睡不下。
迟屿进去洗澡,程央坐在饭桌上,把之前欠他的钱算了一下,取了个整数,迟屿出来后把一些零零碎碎的给他划掉了,重新凑了个整。
“晚上吃了你一顿饭,抵销了。”他说。
其实要仔细算,还有他带程樱和程乐的花销,然而来来回回,早就算不清了。
程央坚持原来的,就算是这样,还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因为迟屿为此付出的精力和时间远不止那些。
迟屿没再跟他争,在他看来,那就是一笔很小的数目,不知道程央在坚持什么。
十点不到,两个人就上床睡了,程央应该是累的不轻,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迟屿睡不着,又不敢翻的动静太大,床那么小,被子那么多,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窝在里面,转过头去,看到的是程央的背影。
整个人被捂的严严实实,唯有一截脖子露在外面,冰冷的空气里泛着青白色的光,若有似无飘过来的,是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以及混杂在里面的,程央身上清爽干净的气息。
他想起那时候在医院里,一样是这么近距离感觉到的,薄薄一层皮肤下包裹着的温度,包括同一时间血液如同受到蛊惑而带起的细微的震动。
迟屿把自己身上那条被子扔出去,把他的拉过来,两个人盖在一条里,他稍微动了动,往他那边靠过去点。
直到手指上传来皮肤细腻的触感和点点温热时,迟屿才像是触电了一样,猛的把手收了回来,指节在被子里用力的握紧了。
他闭上眼睛,背转过身,往床沿上退过去一点,不再看那副让他有些着了魔的身体。
第二十四章 舛与不舛
程央跟黄明请的假是两天,尽管医生让他多待在家里休息,到第三天他还是来学校了,并且是一早先送了程樱和程乐之后再过来的。
迟屿昨天晚上把他们俩送回来,写作业的时候都还好好的,到吃晚饭,他在厨房里忙,两个人站在门边看着,不知道想到什么,小脸一皱就哭了起来。
程央猜是从小到大没离开过他,一下子被放到陌生人家里三天有些不习惯,他哄了一晚上,最后是让他们跟着他一起睡才安抚下来。
早读课上,程央奇迹般的坐着在背单词,一副明显我睡饱了有力气的状态。
相比之下迟屿就萎靡多了,他前天在他家里没睡好,昨天晚上十点就上床了,挺到凌晨三点才迷迷糊糊有点睡意。
这中间不知道哪里有股劲一直在跟他较着,怎么也倒不过来似的。
他想靠在后面桌子上,桌子是空的,承受不住他完全放松下来的重量,只能往窗口那边歪一歪。
他看了眼来回巡视的英语老师,右手从胳膊肘下面穿过去,偷偷给程央递了块巧克力,等了半天没反映,正想往桌上放,手里一空,被人接走了。
下课后他看到程央把他一半的东西,无论是抽屉里的还是外面的,都放到了旁边桌上。
“好彻底了吗?”昨天一天他在家里休息,晚上替他接了弟弟妹妹送过去,还担心他会不会去打工,还好人在家,而且看着确实已经正常了。
“嗯。”程央在补卷子,迟屿把自己的给他抄。
语文英语就算了,几张物理,抄他的正确率或许还没他自己写的高,就这样程央还抄的很愉快,有些解题步骤干脆都省了,直接一个答案贴过去,看到他有粗心的地方还会提醒一句。
传说中的抄作业还带检查功能。
英语已经讲完了,猜到他可能不会给,程央问旁边李入江要了卷子,图任务似的把正确答案全写上去了。
付进前两天一直盯着迟屿问程央的情况,让他自己去看,又总支支吾吾的说有事情,现在人都来学校了,反而一眼没来看过。
迟屿觉得这小子怪怪的,前段时间还斗志昂扬的要把人拿下,眼下这么好的机会突然又怂了,有些不像他的风格。
离期末考还剩下不到两个礼拜,课间操取消了,将近二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大部分同学都选择待在教室里复习,走廊上人不多,迟屿去找付进,看到他正坐在崔佳杰的位子上跟人聊天。
他注意看了眼蒋明阳,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坐回了付进旁边。
如果付进位子没动的话。
“你换座位了?”迟屿喊他出来,两个人站在阳台上,付进手撑着栏杆,下巴没什么力气的搁在上面。
“没有啊,不还是老地方。”他说。
“那他什么时候坐过来的?”迟屿下巴点点里面。
“昨天。”
迟屿笑了笑,“你们班座位挺自由啊,想换就换。”
“想换就换的不是你们吗?”付进瞪着他,“我们老李是不可能有你们阿黄开明的,全部座位都是他一手排的,没特殊情况换不了。”
“那现在呢,算特殊情况?”
“我不知道。”付进皱着眉,不怎么耐烦的往里看了一眼,“一开始是我同桌要换,说是周末去验光度数深了,不想坐那么后面,跟老李提了个申请,本来是一个女生要坐过来的,不知道后面怎么就换成他了,我也很郁闷。”
“你没去找你们老李说?”
“我找了啊,他问我对他的安排有什么意见,我能说什么意见。”付进操了声,“你说那姓蒋的是不是故意的?”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昨天老李报名字时他的震惊,还以为他听错了,直到蒋明阳什么话都没说,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他才回过神他是又要坐回来了。
而且看不出情愿还是不情愿,反正一天到晚都是那张没什么表情修饰的脸。
起初他没怀疑,以为他会先忍不住去跟老李说的,但坐了一天了,没见他有什么动静,才想起来是不是他故意的,为了监视他?
迟屿看着他,笑,“我早说过他对你……”
“别说了。”付进毫不犹豫的制止他,“说多少遍我都不会信的,什么套路我没见过。”
作为从小被人喜欢到大的人,付进熟知所有包括但不限于单刀直入暗送秋波欲擒故纵欲拒还迎等追人手段,你可以说他单纯,但不能说他傻。
他要喜欢女的,举一反三分分钟能把自己活成个大渣男。
所以蒋明阳一直以来的态度,按付进的理解,就是看不惯他,他安静如鸡没事,他要有点动作,他必然要以他强大的三观出来反对并碾压他。
迟屿笑笑不说话,从口袋里摸了块巧克力递给他,昨天给程樱他们买的,还剩了几块。
付进剥开来塞嘴里,低头折包装纸,小声说:“而且我又不是你,没喜欢过人,怎么样算喜欢我难道还不知道吗。”
“像你对程央那样?”迟屿看着外面,挑了下眉。
想到程央,付进更郁闷了,“他今天过来了是吗?”
“嗯。”
“你帮我拿点东西给他吧,我看他好像又瘦了。”付进准备进去,迟屿拉住他,“你自己怎么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