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中央(57)
不大的空间里塞满了各种式样的包装礼盒,迟屿一样样拎出来,几个小一点的丢给程央。
“你买的?”程央问。
“怎么可能。”迟屿啧了声, “这一看就是别人送的好吗, 谁没事买这种东西, 这两天你去我家里看,都是上门来送礼的人,堆的快没地方下脚了, 你帮我分担一点。”
关了后备箱他转头,见程央还是一副不怎么相信的表情看着他, 迟屿叹了口气,“除了那边那两袋, 不过那是我买给程樱和程乐的,跟你没关系啊。”
说着他搬起东西,噌噌噌抢在程央前面上了楼,程央嚼碎了一颗糖,有些无奈的跟上去。
迟屿把东西都堆在客厅的桌子上,让程央待会回来再理,快十二点了,晚了那边赶不上。
他进程樱和程乐的房间,在他们床头各放了个红包,还是没多少,就比去年涨了一百块,程央总不可能对他这一年才涨一百块的行为有什么意见,再说凑个好一点的数字也图个吉利。
等出来他从那个最大的袋子里翻出件深蓝色的羽绒服,喊程央过来试试,按他的码买的,程央这种偏瘦的身材可能穿着会有些大,但他又手长脚长,换小一号的袖子又肯定会短。
“穿这个出去?”程央问,衣服看版型和材质跟迟屿身上那件黑色的应该是同款,而且一看就不便宜。
迟屿知道他又要犯倔,他也就趁着这种大节日能光明正大的送他一回礼物,决定不管他说什么都一定要套他身上,他一把拽过程央的衣领,把他拉近,跟自己面对面贴着,然后一拉拉链,替他把身上那件一看就是穿了很多年,当初见第一面就跑毛的衣服脱了,“放心,别人看不出来一样。”他冲他眨了眨眼睛,跟做贼偷到金矿似的,一脸得逞的笑,“只有我知道。”
程央无所谓穿什么,暖和就行,他那件衣服虽然便宜,但还真没穿多久,进高中他长了差不多有十厘米,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了了,只能买新的,迟屿今天心情不错,他决定不扫他兴。
迟屿在这些事上的固执跟他比不相上下,想要和平相处,两个人里就势必有一个要退让。
迟屿还买了程樱和程乐的,拿给程央让他明天给他们,他帮他把羽绒服穿好,看着在衣服修饰下既干净又修长的身影,出门前没忍住,把程央抵在门上,抱着吻了下去,吻的差点要有反应了才放开,迟屿在他耳边艰难喘息,带着点欲求不满的小声呻&吟,“真想现在就干了你。”
程央推开他,理了理被他揉的有些乱的衣服,“去哪里?”
“跨年。”迟屿最后又在他锁骨那吻了吻,才替他把拉链拉到顶,“人民公园那有灯光秀,听说还不错,今年第一次办,去看看吧。”
要不是今天是过年,迟屿肯定不去看什么灯光秀了,以他现在的状态,明显直接去酒店更合适一点。
从这开车过去半个多小时,到那刚好十二点,几个离的近视野又开阔的观景地此刻挤满了人,他们去的晚了只能站在外围,不过是在隔着一条河的对岸,倒也能看清楚。
今天外面有点冷,这会差不多都到零下了,风又大,吹了一会耳朵就像是要掉下来似的麻的全无知觉,迟屿转头看程央,发现他右半边脸颊鼓出来一小块,明显是塞着糖,比起周围缩着脖子一会搓手一会跺脚的人来说,程央像感觉不到冷似的,就这样站着不动,冷硬而又笔直的下颚微微的侧着,安静的看着前面,等待着广场上倒计时的结束。
迟屿看了一会,把围巾摘下来戴在他脖子上,打结前轻轻往他这边拽了拽,用这一点掩饰吻在他唇上,舌尖勾过去舔了舔,一触即分,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帮他系好,帽子扣上。
人群在这时候传来欢呼,烟火和灯光同时从四面八方升起,每一张仰起的面孔上,都被不同程度的色彩照亮,高昂的情绪随着不断变换的光影,在广场周围洋溢着。
迟屿以为程央会不高兴,会像上次在教室里那样跟他生气,指责他不知轻重不分场合,但这次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被周围的情绪感染,居然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转开了目光。
这个时候不得寸进尺简直不是迟屿的风格,他一下抓住程央的手,硬分开他的手指跟他十指紧扣,怕别人看不见似的还前后晃了晃,周围都是沸腾的人声,他知道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这点淹没在人群里的细微动作,就像前几次吻他,都是在他确定不会被人发现的安全范围内。
等这边结束,已经十二点半多了,两个人回到车上,迟屿却不着急回去,把车往程央家相反的方向开了过去。
“还要去哪里?”程央问。
“我买了点烟花,在后备箱里。”迟屿把空调温度调高,“陪我去都放了吧。”
“集中燃放点不走这条路。”程央往外看了一眼,“你要掉头。”
“不去那里,一堆人挤在一起放多没意思啊,找个偏僻的,能放的地方。”
市里不行,能放的地方就只有郊区了,事实上看方向,迟屿也确实是在往郊区开。
他说的地方是之前误打误撞来过一次的那里,某条高速下面,往下再开一点是条大路,有农田,但又远离人群,足够空旷,适合他这种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跟程央单独相处,顺便又能搞点大型活动的人。
今年要不是迟海东想跟他过,他又不想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自找麻烦,其实迟屿挺想带程央他们回去过的,乡下更有气氛一点,他们两个还能像去年那样一起包饺子做顿年夜饭。
选了个合适的位子停好车,迟屿把两个大烟花从后备箱里抱下来,稍微分开点距离摆好,他点了根烟,抽了口递给程央,自己又重新点了根,然后过去把两根引信都点着了。
随着一声尖哮,光影从眼前闪过,再抬头时,漆黑的夜空上绽放出了一朵形状饱满的花,绚丽的颜色瞬间把周围一片都照亮了,然而不等彻底消失,升空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相互交叠着,和着远处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一起充斥在他们周围。
程央站在迟屿旁边,抽了口烟,四面都是旷野,毫无遮挡的风刮过来,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一直到这时候他才感觉到冷意,身体有些僵硬,但还是保持着半仰着头的姿势没有动。
烟花他一直见,但从来没放过,买给程樱和程乐的也是一些可以拿在手里放的类似仙女棒的东西,漂亮归漂亮,但很快就没了,在他看来,这就是一项很费钱的娱乐活动。
“下个学期。”迟屿跟他一样仰着头,看了一会突然开口,周围声音太嘈杂,他不得不提高了音量,“开学后就只剩下三个多月了。”
程央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高考。”迟屿朝他做了个口型。
“我知道。”程央说。
正式放假的前一天,黄明还在提醒他们,这几天一定不要过的太散漫了,要始终保持高三学生应有的战斗状态,迟屿这时候突然说起,程央差点以为他是又要抽他背课文。
“我一直都想考远一点,因为不想跟我爸待在一起。”迟屿把烟在地上捻灭,停顿了一会,他转头看着他,“可我最近总在想,我要是跑太远了,就不能经常回来看你了。”
第六十四章 弃与不弃
从郊区回来,已经半夜两三点了, 迟屿刚把车开进小卖部和修车摊一左一右搭建起来的勉强能称作小区正门的地方, 就看到前面停着一辆车,他开了车窗, 想喊对方挪个位子, 看了会觉得不太对, 认出来那是迟海东的车, 而坐在里面的人这时候也看到了他,准确的说是他们。
“你先上去。”迟屿看着前面, 神情一下阴沉了下来, 对坐在副驾驶上的程央说。
程央朝那辆车上看了一眼, 没多问, 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刚好这时候迟海东也下了车,看他要走, 直接喝了声, “站住!”
程央其实没见过迟海东, 那次他来送他去医院他意识不清,后来一直以为是迟屿打车送他去的,但迟海东见过他, 知道他住哪里,刚那一声明显是对他说的, 程央脚步一下停了下来。
半明半暗的环境下,想要看清面前站着的这个中年男人的长相有些困难, 但从迟屿下意识的反应里,他猜到这人可能是他父亲,而他此时愤怒的表情显然是误会了什么,程央不禁皱眉,不知道迟屿究竟跟他说过什么,让他在见他第一面时就对他充满了敌意。
他看向迟屿,迟屿下了车,朝他点点头,还是示意他先上去。
然后他转过来,看着迟海东,“你有什么冲我来,跟他没关系。”
程央退了两步,迟海东盯着他,却没有再出声喝止,他转身上楼。
如果迟海东不知道他们的事,他留下来参和迟屿的家务事没有立场,而如果他知道,那他就更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他能做什么,陪迟屿一起反抗迟海东?理由呢?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程央开门进去,在一地的零碎里坐了下来,身上有些酸痛,在车里坐了这么久依旧不太舒服。他对刚才发生的一幕有些看不懂,但又本能的拒绝知道原因,迟屿说了什么?他爸知道了什么,为什么会在他家楼下,这些都是问题,他觉得跟自己有关,但仔细想又好像没有关系。
他起身去洗澡,把留在身上的痕迹都冲干净,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楼下可能发生的事情。
洗完出来觉得有些饿,迟屿买来的那堆东西里,有不少包装好的饼干之类的,他拿出一袋来吃了,吃完感觉不够饱又拿了一袋,肚子里有了东西,身上那种疲乏发慌的感觉才好了点。
“你不是说你们已经没有联系了吗?!”迟海东的语气里透着满满的震怒,还有失望。
“我什么时候说过?”迟屿靠在车上,从口袋里摸出了根烟。
迟海东一把从他手里连烟带打火机一起薅了下来,那火还点着,他也不怕烫,“你这是在自毁前途你知道吗?!”
“你说我早恋啊?”迟屿笑了笑,“迟董事长关心过我在学校里的成绩吗,这次期末考,我可是又进了两名,年级前五了,你说我自毁前途?”
“成绩好就能代表一切了吗?”迟海东看着他,“你有想过以后吗,等你将来走上社会了,别人会怎么看你,人活着不是只靠成绩说了算,你都这么大了,应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以后?”迟屿哼笑了声,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你别管我,管好你自己就行。”
“你这是离经叛道!”迟海东的怒意比他想的要强烈,看来是真的被气的不轻,“没有哪个父母能容忍你像现在这样的所作所为,他没有人管他,你有,迟屿你给我记住,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永远不会放任你这样下去!”
迟屿其实完全可以解释一句,说他跟程央只是朋友关系,迟海东之前一直认为这件事是他为了气他故意编出来的,他完全可以顺着他的想法真的给他编套谎言,可他就是不想,尤其是在看到迟海东对他像吸毒的人那样说戒了后又忍不住再次复吸时强烈的失望后,就更不想了。
“冷死了,你愿意在这待着就待着吧。”迟屿示意了一下楼上,“但别去打扰他。”
迟海东不知道程央家住几楼,挨个敲门可能会把人敲出来,但现在是半夜,完全不现实,除非他在这等到明天早上,迟海东应该不会那么疯狂。
迟屿无视他的纠缠,开门坐上车,挂了挡,猛的一踩油门往后倒了出去,在迟海东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一把方向盘掉了个头,轮胎与地面激烈的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尖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