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中央(54)
“那你给我一个收回来的理由,如果是之前你说的那个。”迟屿摇了摇头,“不可能。”
“问我要理由?”赵双晴突然就有些欲哭无泪,“事到如今你居然在问我要理由,他迟海东做的这些事,难道都不足以成为你恨他的理由吗,反过来你在做什么,你在帮他?”
“我可以不帮他。”迟屿沉下声音,“除非有一天你真的拿到他出轨的证据。”
感情上他毫无疑问站在赵双晴这一边,但并不是说会无底线的支持她任何决定。
“迟屿你脑子坏了是不是?!”赵双晴拔高了声音,颤抖着手拉着他的衣服,“是他杀了你妈和你妹妹,你姥姥姥爷所有人都因为他而死你忘了!”
“迟董事长不是那样的人,赵小姐讲话要有证据。”李林说:“否则你这是污蔑。”
“你给我闭嘴!”赵双晴怒瞪向他,“我们家的家务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你算什么东西,你就是迟海东养的一条狗,这两年昧着良心替他做了多少亏心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够了!”迟屿突然吼了一声,“你们都给我闭嘴!”
“迟屿你不能这么没有良心!”赵双晴刚才还盛满了怒火的脸上,被他这么一吼,再看过来时带着点难以言说的悲伤,“你姥姥姥爷对你这么好,你妈妈生你养你到这么大,吃了多少苦,你现在居然向着那个混蛋,你这么做对得起他们吗,你是想让他们死不瞑目吗?!”
“要什么证据?那么多人死在你面前就是证据,他迟海东敢做不敢当,让你来替他出头,他不是人,你跟着他一块是想干什么,你连脸都不要了?!”
“我忘了,你姓迟,不姓赵,你是他们家的人,你向着他说话是应该的,我才是那个外人!”
“……”
有一声尖利的嘶喊浅浅的憋在迟屿的嗓子口,带着密密麻麻的刺,就这样勾着他的皮肉,每一寸呼吸都血肉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
他想吼出来,想奋力的发泄,想让赵双晴带着她一声声如同鞭笞的质问一起消失,可面对周围不时看过来的带着探究与好奇的目光,他只能硬生生把这些带血的声音都咽下去。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是他经历这一切?
为什么他爱着的人要因为他最亲的人而死?
为什么他的决定怎么做都是错但偏偏他又不得不选择?
他也想问为什么,想问赵双莹,想问迟海东,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但没有人回答他。
事情发生过后的这几年里,他一次又一次的把濒临爆发的情绪收拾妥帖再安稳的放回去,仿佛那里有个真空的压缩袋,什么都可以往里丢,永远都不用担心会有装满的一天。
他不会觉得压抑,不会感到崩溃,他心平气和的面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所以没有人来问过他,他还承不承受的住,夹在永远没有结果的争论里是不是还能分得清方向,他有时候一个人静下来,也会埋怨赵双莹的自私,她一了百了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让留下的人来为她承担她身前没有了结彻底的痛苦,他是,赵双晴是,迟海东也是,凭什么呢?
后面赵双晴还说了什么他没有听下去,就这样从她歇斯底里的哭喊声里跑了出来,李林替他挡着她,无论她在身后呵斥他多少声站住,只要他不回头,那些话对他就不起作用,他跨上车,飞快的往前骑了出去,好像这样就能让脑子里充斥着的赵双晴对他的谩骂都留在身后。
他心里面憋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每一次迸射出来的火星都烫的他几乎要丧失理智,他厌恶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甚至和赵双莹一样想到过死亡,只是他不敢,他没有勇气去结束。
所以活该他这样苟延残喘。
低矮的民房周围没有半点亮光,迟屿一路骑过去,扑面而来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发酵着他内心的痛苦,每走一步都让他呼吸困难,他两只手紧紧的捏着车闸支撑着自己。
他把车扔在程央家楼下,和他那辆破车一起倒在那里,他冲上楼,用力的拍了两下门。
程央过来开,房间里没有开灯,他穿着睡衣,迟屿什么话都没说,冲进去一把抱住了他。
“怎么……”程央话还没说出口,迟屿冰冷的唇就撞了上来,不管不住的压着他的头,有些狂热的带着撕咬的力道辗转着。
程央推了推他,发现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在勒着他,一瞬间他甚至感觉到窒息,他皱了皱眉,挣扎中往后退了一步,迟屿飞快的追了上来,身体撞到身后的椅子,倒在地上,黑暗里发出很大的声响。
迟屿撕扯着他的衣服,手抓在他腰上,程央痛的狠狠推了他一把,迟屿让开点距离,但很快又贴了上来,直接去扯他的裤子,程央穿的是睡裤,松松垮垮的一下就被他扯下来大半。
意识到他不是开玩笑后,程央手上的力道也开始狠了起来,他记得他以前说过,他可以跟他做爱,但一定不能在他家里,对于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这里永远是块禁地。
他偏开头,一只手卡着迟屿的脖子,猛的把他往后推到门边,目光阴狠的看着他,“你吃错药了?”
迟屿红着眼睛只看了他一眼,深深的喘过两口气后,他拽过他的衣领,猛的把他往卫生间里拉了过去。
而程央对于迟屿如此不客气最直接的反应,就是给了他半边带着红痕的脸颊狠狠的一拳。
第六十章 辞与不辞
程央觉得有什么东西要把自己从下面彻底的锯裂开,疼痛和愤怒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予取予夺的耻辱以及莫名的疯狂突然就让他不想再配合他, 不想再忍下去,不想把自己低贱的尊严丢在地上任由他踩踏, 他抓起手边一个木制的皂盒, 狠狠的往迟屿耳边砸了过去。
不规则的边缘刮在迟屿的耳朵上, 顿时就拉出了一道血口子。
迟屿停下来,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哥?”
是程乐的声音。
程央脸上的血一下子退了干净, 他深吸了口气, 用力抓着洗衣机的边缘。
“你在里面吗?”程乐又敲了两下, 小声问。
“嗯。”程央尽量收紧了声音,盯着门外,不让他听出任何异样, 他看到门没有锁。
“我听到声音……”
“没事, 不小心打翻了点东西。”他说:“早点去睡。”
程乐站在门口没有动, “快去!”程央几乎是有点暴怒的吼了一声。
他此刻唯一庆幸的就是他们没有开灯。
程乐又等了一会,像是确定了他真的没事,这才走了。
程央退开, 猛的从洗衣机上跳了下来,拉好衣服, 把迟屿推到一边,开门出去了。
迟屿一直到这一刻, 才像是从他那一拳里感觉到了程央超乎寻常的愤怒,他跟出去。
程央站在客厅里,没有任何光亮,几乎是全黑暗的环境,但迟屿就是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双手,一直在微微颤抖着。
“有烟吗?”程央问他,一开口,嗓子里像刮起了一阵砂砾,嘶哑的几乎听不出声音。
迟屿从口袋里把烟和打火机拿出来,递给他。
程央接过去,把烟叼在嘴里,拿着打火机的手却怎么都点不着火。
迟屿正想过去替他点,刚一动,程央突然把烟从嘴里拿下里,和打火机一起摔在了地上。
“滚出去!”他指着门口,发红的双眼直直的看着迟屿,“滚!”
迟屿往后退了一步,手够到门把手,转头又看了他一眼,开门出去了。
他把衣服脱下来捂在耳朵上,伤口他大概摸了一下,不算大,但就是一直在往外流血,从程央家里出来,他在外面楼梯上坐了会,一直到血止住了才起身。
走到楼下,手机响了一声,赵双晴给他发了条消息。
-你别后悔!
迟屿看了眼,把手机放了回去,走到这一步,他确实不能再后悔。
回到家后,迟屿简单的用酒精给伤口消了下毒,比起耳朵边上的伤,腹部那一拳造成的青紫似乎更有存在感,连着呼吸疼的他有些站不起身。
他放下东西进去洗澡,衣服脱了看到下面有血,他以为是他手上的,但手是干净的,他用水冲了一下,发现没有任何伤口。
那就是程央的。
迟屿一直以为自己没用多大力气,没想到居然弄伤了他,难怪他最后发那么大的火。
滚烫的热水从上面浇下来,身体被烫的有些发红,玻璃上粘满了雾气,往外看什么都看不清,迟屿往后靠着墙,慢慢蹲下身,用手捂住了脸,泪水毫无征兆的从眼底滑了出来。
第二天是周五,迟屿没有去学校,在家里睡了一天,醒过来看到黄明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发消息问他为什么不来学校,程央去哪里了,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他才知道原来他也没去。
迟屿给他回过去,说自己有点发烧去医院了,程央他不知道,让他过了六点之后打他家里电话,肯定会有人接。
黄明后来没有再打过来,应该是联系上了。
后面两天迟屿没有再找过他。
周一去学校,从后门进去,程央比他早到,照例趴在桌上在睡觉,他们的座位现在换到了第四排,他没坐迟屿后面,而是坐最里边靠着墙。
迟屿看了他一眼,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了。
唐晓伟一回头,猛的吓了一大跳,“乖乖,阿黄不是说你发烧了吗,怎么脸肿成这样?”
迟屿没说话,把桌上周五发的几张卷子拿起来看了看。
唐晓伟看看他,再瞄一眼他身后,“他是发烧,你才是摔的吧。”
“嗯?”
“周五你俩不都请假了嘛,我问阿黄,他说你发烧了,程央腿摔伤了,我现在看,怎么觉得你俩反过来了呢?”
“……”这么多年程央请假的理由似乎就只有这一个,迟屿没有往后看他是不是真的发烧了,程央应该也不想跟他说话。
下午体育课男生一千米测验,跑完自由活动,程央没有上场,坐在场边看他们打,有人提议组队打全场,叫他他没过来,李入江来的晚没赶上,干脆陪他一块在大操场上坐着,迟屿余光偶尔扫过两人并排坐着的身影,发现程央一次都没有朝他这边看过。
而且他感觉程央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话明显要比跟他在一起多,就这么讨厌他?
后面不止唐晓伟他们,连付进都跑过来,问他和程央是不是闹矛盾了,怎么好几天没看到他俩一块吃饭,平时也不走一起了,不过鉴于赵双晴那件事后,迟屿周围整个气压值都偏低,他以为程央和他一样,是被那点压抑给迁怒的,等过段时间迟屿缓过来了,关系也就正常了。
然后这个过段时间,一过就过了整整两个月,从秋天一直过到冬天,破冰却还遥遥无望。
这两个月里,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连最简单的眼神交流都没有,每天一到放学时间,程央就飞快的跑的人影都没有一个。
早上倒是来的挺早,一过来就在那边趴着睡,迟屿有几次看到他中午没有去吃饭,似乎就为了节约那点时间抓紧用来睡觉。
初中生那边每天晚上固定十点钟结束,到家也就十点半,加上作业之类的,最迟他十二点也能到床上了,相较于以前,程央这段时间的状态有些反常,就连当初在酒店那边,也没见他有像现在这么累过。
累的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都有些凹陷下去,脸上随时有种病态一样的苍白,整个人站在那里不动,都感觉他随时能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