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中央(55)
这天被语文老师喊去谈话,回来刚好下课时间,程央趴在窗口吹了一会,坐下来时,迟屿看到他嘴唇有些发白,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这种七八度的天气,看他也没穿多少,从办公室来回一趟,居然出汗了?迟屿看着觉得有些不对,反应过来才发现他是低血糖。
他去小卖部买了袋巧克力,放在他桌上,不敢在上面写字,怕程央一下就认出来,但这样程央又势必不会吃,不得已他只能把巧克力给李入江,让他帮忙给他,李入江虽然对他俩这段时间诡异的关系表示有些看不懂,但还是给了,直到看着程央吃下去,迟屿才松了口气。
迟屿想去看看他这段时间的生活状态,于是在晚自习没结束的时候,找人掩护跑了出来,去初中生家楼下等着,一直等到十一点也没见程央的人影,这条路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不可能走别的地方。
他以为是有请假之类的特殊情况,然而连着等了三天都没有等到人,他跑上去敲门,之前见过的赵双晴的那个朋友告诉他,程央没在她这做了,一个半月前就辞职了。
第六十一章 让与不让
迟屿这天晚上跟黄明请假,说家里有点事要他回去处理, 黄明简单的问了两句就放行了, 从安静的校园里出来,迟屿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假请的有点多, 都快赶上他以前在十四中了。
他去程央家找他, 这个时间在以前, 是程央刚接完程樱和程乐回来, 还没出门的时候,然而等他到那边, 人已经不在了, 问程乐他哥去哪了, 程乐只说是出去了, 具体去哪他不知道。
“吃饭了吗你们俩个?”迟屿问。
程樱摇头,程乐看着他说:“我现在去做,迟屿哥哥你吃了吗?”
“还没。”他就耽搁了一个去跟黄明请假的时间, “那你们哥呢, 吃完走的吗?”
“他去那边吃。”程乐说。
迟屿不知道他说的那边是指哪边, 听起来是个还管晚饭的地方,不过以程央随时随时都能骗他们的作风,这个地方到底有没有这顿饭还很难说, 可能他路边随便哪里买点就算对付了。
迟屿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 他去冰箱里看了看,吃的东西不多, 零星几样,他叹了口气,直起身的时候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别做了,出去吃吧。”他说。
他带他俩下楼,问想吃什么,刚好前面有个麦当劳,程樱就说想吃麦当劳,迟屿便给他们一人买了份儿童套餐。
吃完回去,迟屿坐在客厅里,陪他俩一块写作业,写完他检查签字,然后又一起看了会电视,到九点多,他们俩洗漱完上床去睡了,他一个人坐在外面,做晚自习留下来的卷子。
一直到十一点,程央还没有回来。
迟屿把能做的都做完,去外面阳台上站了会,这个季节晚上已经有些冷了,站了没多久,里外冻的有些凉,他进去,想给程央打个电话,一抬头发现他的手机就在电视机柜上面放着。
他心里突然有些不太舒服,在阴暗的客厅里来回走了两圈,也没能把这点不舒服怎么样,他强迫自己坐下来,觉得有些冷,去程央房间里找了件厚一点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然后就回去干坐着,坐了不知道多久,迷迷糊糊枕着外套的袖子睡了过去。
他是被钥匙开门的声音给惊醒的,人猛地一紧张睁开眼睛,往门口看去,看到是程央才松了口气,他站起来,看了眼墙上的钟。
两点。
“回来了。”迟屿看着他,“你去哪了?”
认识到现在,他似乎一直在纠结他的行踪。
程央拿钥匙的手在看到他时略微顿了一下,除此之外,没有大半夜在自己家里突然看到一个大活人应有的震惊,他把钥匙拿下来,转身轻轻关上了门,没说话,也没再看迟屿。
迟屿咳了一声,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质问他,“……吃饭了吗?”
程央换好鞋,把钥匙扔在鞋柜上,点了点头。
“在哪吃的?”
“店里。”
看他有反应,迟屿赶紧又追问了一句,“什么店?你换工作了?”
这次程央没理他,去程樱和程乐房间里看了看,看完出来往自己卧室走,走了两步又倒退回去开冰箱,拿了点青豆和胡萝卜出来,“我有点饿了,炒个饭,你吃吗?”
这一问把迟屿问的总算是松了口气,他以前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有这么怕他不理他。
“饭太硬了,晚上吃对胃不好。”他说:“你这有面吗,我给你煮碗面吧。”
程央拿了碗剩饭出来,进了厨房,迟屿看着他动作麻利的倒油点火,敲了个鸡蛋捣碎。
他站在门口看了会,明明没太多异样,不知道怎么就感觉心里有点酸,他走进去,从后面抱着他腰,伸手把火关了,鼻尖在他后脖子那轻轻蹭了蹭,“对不起。”迟屿小声说。
程央抓筷子的手一下停了,看着前面没有动。
“气消了吗?”迟屿脸埋在他一边肩膀上,有些委屈的说:“你两个月没理我了。”
说完看程央还是没反应,他手臂收紧,“我……挺想你的。”
“想什么?”程央略微偏了下头,“想跟我做&爱吗?”
“现在不想。”迟屿说:“刚跟你说对不起的时候也没想。”
“是吗?”程央挣开他,转身去灶台边的罐子里舀了勺盐加在蛋里,重新点着火,油热了倒进去,然后放青豆和胡萝卜,最后是饭。
迟屿不知道他信了没有,站旁边看了一会,从他手里接过锅铲,“我来吧,你出去坐着。”
程央半边手被他抓着,却没有松,盯着锅里看了一会,突然问:“你有想过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吗?”
迟屿看向他,这回轮到他不说话了。
程央的这个问题把他问住了,是啊,他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朋友?真正的朋友不会做像他们之间那样的事,就算是他和付进有一方是弯的都不会。
那就不是朋友,炮友吗?
炮友还讲求个你情我愿呢,现在不仅程央不愿意,他也不想这么简单就把他们归类到他和瞿静雅一样的关系里。
欠债还钱?虽然程央一直说还,并且把这笔钱看的很重,但其实迟屿从来没想让他还过,他甚至不认为那是借。
因为他不仅可以给他,他还能给他更多。听起来有点像包养,但他知道程央不愿意。
他愿意什么呢?他什么都不愿意,在关系变成现在这样之前,迟屿甚至都没问过他一句愿不愿意跟他成为朋友,一切就已经这么猝不及防的走到了这一步。
他说想他,其实是真的有点想,这么长时间从亲密无间突然变成相对无言,他很不习惯。
“你觉得是什么?”他反问。
“我在问你。”程央说。
“我……”迟屿想了想,还是说:“不知道,我没太想过,你希望是什么?”
程央没说话,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中,也许迟屿只是把自己更为赤&裸的意图换个方式说了出来,一句不知道可以概括很多,包括那句他一样答不上来的反问。
同样的,一句不知道,也能为他们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他松开手,往后面退开了点,看着迟屿,“我希望,如果你只是想做&爱,我可以答应陪你,但不是像那天晚上那样。”
能放任但不是无底线,迟屿能理解他这个要求,就算他不提,他应该也不会再有下次了。
但程央当着他的面就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说实话让他感觉有些不爽,具体不爽在哪里他不知道,就像有人对你提要求,哪怕有理有据,可就是听起来不爽。
“可以。”较着劲儿似的,他同样生硬的回了一句。
程央把锅丢给他,转身出去了,迟屿看到他拿着衣服往卫生间走,他把火关小,去冰箱里又拿了个鸡蛋,炒碎了倒进去,特么就这么一点给谁吃呢。
迟屿憋两口气回头把自己也给憋饿了,于是加了点料多炒了一碗,之前上来的时候买了点水果,他去给程央切了个橙子,切完他看了一眼,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让人笑不出来的幼稚。
来的时候没想道歉,就想来看看他怎么样,后面既然道都道了,怎么又跟他杠起来了呢。
是他脾气不好,还是程央就是有办法惹他生气?他摸了摸额头上的窝,摇头坐了下来。
程央洗完澡出来,头发半干,敞着腿坐到桌前,看着是真饿了,大口大口的吃的很快,感觉他都没怎么嚼就咽下去了,迟屿把自己碗里的饭拨出来一点给他,“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一碗饭很快下去了一小半,程央起身,给他和迟屿一人倒了杯水。
“家教那边为什么不去了?”迟屿看他这样,又给他多夹了两块蛋,“遇到什么事了吗?”
“钱少。”程央说。
“……”如果不是之前反复跟程乐确认过不是张老板那里,他今天可能就没这么好的脾气在这里等下去了,张老板这事在他心里就是个实实在在的雷区,踩着了就谁都别想好过。
然而说到钱,那边也只比张老板那少一两百块,但轻松许多,离家也近,手头没那么紧又是高三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选择,迟屿想不到他突然放弃的理由,“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饭店。”程央没抬头,“结束后去隔一条街的酒吧。”
“你有这么缺钱吗现在?”迟屿皱眉,有些不敢相信,居然要打两份工,还是到凌晨的工。
程央没说话,把碗里最后一点饭扒干净,放下了筷子。
迟屿突然站了起来,往他房间走去,从他抽屉里把那本记账的本子拿出来翻了翻。
他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开销,要在这种时候这样折腾自己?!
程央走两步过来,替他开了房间里的灯,靠在门边上,“我从来没有什么时候不缺钱。”
“但总有个度。”迟屿把本子扔在桌上,“程央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想问我开口,你想自己赚钱,可以,我答应你,可现在不是平时,你高三了知不知道,再一年不到你就要毕业了,你如果有脑子,这一年哪怕让程樱程乐辍学,也要先让你把业毕了,这才是对你们以后最负责任的考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然后等着那一点侥幸。”
“什么侥幸?”程央等他说完,平静的问:“你知道我想考哪里吗?”
“本地,你以前说过。”
“觉得我考不上?”
以程央上个学期期末稍微努一把力就能有那样的成绩来说,确实,本地最好的大学在他看来可能没什么难度,到时候去个想去的专业,出来后很快就能找到份起步工资还不错的工作,他是这么规划的,事实上他也有能力去达成,只是……
迟屿看着他,一直紧闭着的心口猝不及防的开了条细缝,“你……就没想过考出去吗?”
程央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迟屿突然有些害怕,怕他问他出去去哪里,他不知道如果他问了,接下去他要怎么回答,好在他没有,程央摇了摇头,事情看起来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迟屿走过来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在他脖子上面短短的发茬那吻了吻,他可能有点猜到,为什么程央会在他们关系变冷淡后,突然比以前更有赚钱的紧迫感,欠着他这件事究竟让他压抑到了什么程度,也许他们都知道,只是默契的谁都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