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性急的人已经掏出了枪，凶巴巴地冲着杰森比划：“快点, 不然我一枪崩了你！”
　　这就是你的城市？布鲁斯, 我真以为你能把它变得更好。
　　杰森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袖子, 看着那几个壮汉就像在看脚下的垃圾：“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但还是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我数三个数。”
　　“三。”
　　“你是在威胁我们？你知道在哥谭得罪了我们是……”
　　“二。”
　　“谁给你的胆子……”
　　“一。”
　　话音刚落，他闪电般的伸手，扣住其中一个人的小臂，用力一折，枪口就对准了同伴的脸，再用巧劲一捏，那个小喽啰控制不住的扣下扳机，砰——血花在那个人脸上溅开，喷了一地。
　　其他人一听到枪声，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连头都没回。
　　杰森对这种操作非常熟悉，他小时候也混在这些人之间，只不过那会自己年岁尚小，抢劫这种高级事还做不了，只能干些小偷小摸的行当。
　　如果布鲁斯没收养我，现在我和他们差不了多少。
　　他一边想着，手指不由得松了劲，那个哥谭人见状，用力一挣就往前跑。
　　杰森没去追他，转过身，那个司机脚上有伤，便没那么灵活，这点时间刚刚够他坐进驾驶座。
　　绿眼睛的青年屈起肘，朝车玻璃用力一撞，本来就用胶带糊住的破玻璃，哗啦哗啦地碎了一地。
　　司机焦虑地打着火，想要从这里逃跑，但又哆哆嗦嗦地点不着车子。
　　杰森冷着脸，拎着他的领子，把那具臃肿的身体从窟窿里扯了出来，碎片扎进肉里，司机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叫声。
　　“嘿、嘿……你不必这么对待他。”一个带着粗野口音的声音，用一种懒洋洋的腔调：“都是想讨个生活。”
　　系统：【！】
　　杰森的瞳孔骤然收缩，反射性地拉下兜帽，手指不知不觉地已经松开了。
　　那是一个裹着破外套，带着帽子的流浪汉，歪歪扭扭地蹲在墙角：“放松，我可没兴趣打探一个陌生人，你这是第一次来哥谭？”
　　系统：【……妈的。】
　　雨下的越来越大，几乎是顷刻之间，杰森就被淋了个透顶，黑色的发丝湿哒哒地贴在脸颊上，但他就像感觉不到一样，藏在兜帽下的绿眼睛睁的极大，疯狂一点一点的染上了眼珠。
　　那个流浪汉——他伪装的实在是无懈可击，脏兮兮乱蓬蓬的头发，粗糙的皮肤上堆积着深刻的皱纹，声音粗哑得像被鞭炮炸过。
　　火柴马龙、杰克肖——随便怎么称呼，他只有一个固定的名字。
　　布鲁斯韦恩。
　　蝙蝠侠的伪装从来都没没有重复过，但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没成功欺骗过杰森的眼睛，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第一眼，杰森就反应出来了那是谁。
　　杰森根本没想过能在这种地方见到布鲁斯，本来做好的计划，提前打好的腹稿都被噎在肚子里，大脑一片空白。
　　很快，他就意识到，布鲁斯根本没认出来自己。
　　**
　　布鲁斯感觉有点地方不太对，他今天为了查清一批药剂的去向，特意伪装成了这副模样蹲在码头附近，想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很快，他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一个年轻人身上。
　　噢……希望那些混混做的不要太过分。
　　布鲁斯一边想，一边慢吞吞地挪着步子，如果情况不对——
　　砰！
　　这可真是太哥谭了。
　　他连阻止都来不及，眼看着年轻人又要下狠手，就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
　　但黑发青年的反应，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意料。
　　他好像在发抖？
　　布鲁斯微微眯起眼睛，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他不认为自己的伪装出了什么问题，那么原因只有可能出现在对面这个人身上。
　　蝙蝠侠见过太多人在他面前发抖，害怕的、兴奋的、战栗的——
　　但这个人和他们都不一样。
　　……他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本能的哆嗦，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看起来也不像得了病。
　　“如果你需要帮助，GCPD离这里不远，运气好，你能去那里凑合一晚上。”布鲁斯平静地说：“今晚雨太大了。”
　　“是的。”对方说。
　　雨真的太大了，布鲁斯听不见年轻人说了什么，他是依靠读唇读出来的。
　　“我有点冷。”他这样说。
　　但读唇并不是一个流浪汉应有的技能，他装作不感兴趣地样子转过头，等着这个人和自己搭话。
　　果不其然，对方朝这边迈开了步子。
　　布鲁斯注意到，年轻人的身体好像很僵硬，每一步都是飘忽的，哥谭的路面坑坑洼洼的，正常人都会避开水坑走，但他就像看不见似的，一脚踩在脏水里。
　　“我有点冷。”他听见对方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的声音足够让他做出反应。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这个年轻人在求救。
　　“到处都是旅馆。”布鲁斯冲着韦恩大厦的方向指了指：“只要你有足够的钱。”
　　“我是哥谭人。”年轻人突然这样说，布鲁斯意识到他是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我家就在这里。”
　　这种语气……他眼皮一跳，无法控制地联想到自己的那群老朋友身上。
　　他不着痕迹地抬起眼睛，想看看这个年轻人长什么样，但雨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背光，即使是蝙蝠侠，在没有任何装备的情况下，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就在这个时候，灯塔的探射灯快速地从对方身上划过。
　　他看见了两种颜色——白色和绿色，这两种颜色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探照灯下，黑发青年的皮肤煞白煞白的，绿眼睛像一片汹涌的海……深海，半点光都照不进去，又透露着一种无机质的冰冷。
　　布鲁斯在一瞬间，被这种激烈的情绪冲击到，几乎忘了本来想说什么。
　　他认识我。
　　“那你应该早点回家。”布鲁斯轻声说：“这种天气的哥谭——”
　　“寒冷会从脚底逐渐蔓延上来，窜到小腿，最后停在膝盖往上一点点，半夜冷得够呛。”他听见对方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说：“除非你躺在床上。”
　　“你也应该早点回家。”他说。
　　**
　　这场雨好像是要下够一整晚，一点都不见小，杰森缩着脖子，手插在兜里，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
　　系统：【……你应该去找个地方住。】
　　他整个人被淋得狼狈极了，红兜帽吸饱了水，耷拉在脑袋上很重，就索性掀了下去，大滴大滴的水珠顺着发丝，一绺绺地往下坠。
　　杰森：【我不想去。】
　　杰森：【但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系统极力用一种温和的语气：【找个住的地方，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
　　杰森现在完全陷入了一种轻飘飘的状态，脚底下仿佛踩着棉花，脑袋里塞着一团麻绳。
　　其实他那会有很多想问的，他想问问布鲁斯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想问问布鲁斯他冷不冷，还想告诉他，我回来了。
　　但话到嘴边，舌头就像被冻僵了，什么也说不出来，血液在血管里凝结，疲惫地不像话。
　　他没有为我杀死小丑。
　　这个自己极力想要忽视的事情，在面对布鲁斯的时候，碍眼地跳了出来，隔阂在他们中间。
　　别把事情搞砸了，他对自己说，杰森陶德，你得冷静下来。
　　可是他又真的觉得很冷，红头罩可以在喜马拉雅山顶做完十分钟的极限训练，但哥谭的雨，好像比北极的风还冷，细细密密的寒意顺着皮肤直接侵入进骨骼，冷得他忍不住往前走，就想离布鲁斯近一点。
　　布鲁斯象征着家。
　　家。
　　温暖之所在，平安之所在，在那里有人需要我，在那里有人爱我。
　　看着布鲁斯的脸，石头一般冷硬的心脏，噗通一声，被扔进了温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