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一缕烟(86)
余初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样的照片,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狱警提醒他还有十分钟。
余初紧紧抓着电话,咬着牙说:“你敢!你要是再伤害她,我拼了命也要杀了你!”
“再捅我一刀?你当时为了捅我一刀,还编那种瞎话,带个男的回来挑衅我……你那会儿就想杀了我吧?”
他的话题忽然又跳回去了。余初怀疑他是在监狱里待久了,和人沟通的能力都退化了。
这种什么都没有了的疯子……余初害怕了。
“只要你别再找我妈,我就给你养老,你生病想找人照顾、想要钱,我都能满足你。你如果找她,我就杀了你!”
“余初,别在这里提什么杀不杀的,这是胡说八道的场合吗?”余庆春忽然又严厉起来,就像以前那样教育他。
余初愣了一下,却真的压低了嗓音:“我是认真的。”
“你妈妈怀过一次。”余庆春说。
他每次开口都跳跃得太大了,余初每次都要反应一下才能明白。
“当时不知道,吃了感冒药。你妈想冒个险,我没让,怕万一有影响,生下一个畸形,你妈受不了。那次流产让你妈受了大罪,身体也留下些病根,我后来就没让你妈再怀了。”
余初又开始发抖,“我怎么不知道?”
“你一个小孩儿懂什么?你七岁上你妈病过挺长一段时间,天天躺床上……你都忘了。”
余初打着牙战问他:“那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非得用那么难听的话、那么恶心的理由?
他看着余庆春阴郁的脸色,遍体生寒。他终于明白了,像是一个陈年的案子,终于破了,他终于知道自己心底的那些疯狂,还有偏执,甚至是恶念,都是从何而来了。
不是遗传的,不是天生,都是余庆春,他是像余庆春。
“你故意说那些话,就是为了控制她吧?让她觉得对不起你,就对你言听计从,哪怕你控制不住自己,老是打她、侮辱她,她也不记恨你,永远都不离开你。”余初全懂了,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让他的知静哥哥内疚,不计较他犯的那些错,永远都不离开他。
但是他和余庆春有一点是不一样的。他懂得悬崖勒马,他不会再为任何人、任何事去伤害谭知静;但是余庆春永远都在为他的面子、为了他虚幻的所谓男人的自尊,不停地伤害他爱的人。他深爱她,也深深地伤害她,他毁了自己,也险些毁了余初的妈妈。
狱警过来通知余初,时间到了。
余初抓着电话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初’是什么意思?”
余庆春说:“我和你妈妈是彼此的初恋。”
初心未改,人事已非。
“是你自己毁了自己的幸福,为了那些微不足道的事。”余初在狱警再次催促前,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然后放下话筒。
透过玻璃,他读出余庆春的嘴型,是认命的姿态:“你说得对。”
余初向外走时,有一种把过去所有不堪都留在身后的感觉。这种感觉逐渐强烈,让他越走越快,最后小跑起来,让那些东西再也无法追上他。
他跑出一扇门,谭知静就站在门外,见他过来便伸出一只手。余初跑过去,紧紧握住,这是属于他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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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初小时候把余庆春当亲生父亲去爱的时候,余庆春厌恶他。后来余庆春养余初养出感情了,把他当亲生孩子看,余初却已经恨他了。余庆春一辈子追逐那些别人告诉他重要的东西,结果最后什么都没落着,还把已经拥有的给弄丢了。
第91章 后记/番外——余初日记1
谭知静搬去更适合两人居住的房子后,余初的很多生活用品也跟着一起搬了进去,他们之前在市郊租的那套房子便更少被利用了。
但那套房子并没有退租,一来是余初想给妈妈留些安全感,二来就是那房子离机场近,谭知静时不时要坐飞机,又总觉得坐飞机很脏,机场的公共浴室也不喜欢,余初将那边的房子留着,他便能在落地后尽快洗上澡、换上干净衣服。
他出差回来时,余初不是每次都能去机场接他,就给了他一套钥匙。
谭知静到了余初家,洗澡、换衣服,顺手将浴室也打扫了一遍,然后去了余初以前的卧室。
很多生活用品都搬走了,但家具还在,床上用品也在。谭知静挪开被褥,掀开床板,俯身从床下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一本日记,十分娴熟。
翻到最后那几页,是余初新写上去的最近的一些小事,还有他自己的一些心情。都是愉悦的,看得谭知静一直面带笑容。
在日记的最后,单起了一页,比前面的字迹都大,短短一句话就占了半篇。
余初写道:
“你在看吗?”
谭知静猛地回过头,卧室的门是好好关着的,屋里也安安静静,只有他一个人。
谭知静转回头来,短促地呼了一口气。日记本在他刚刚受惊的那一下被他合上了,封面是最普通的日程笔记本的样式,可能是某次学术会议或者会展的小赠品。
谭知静犹豫了一瞬,再次将日记本翻开,盯着那句话看了一会儿,又合上,放回到原位,把床板和被褥也复原。
但几乎立刻,他把床板又掀开来了,再一次把日记本拿出来,然后深深地弯下腰去仔细观察日记本的下面,以及四周,看是不是藏了一根头发之类的机关;日记本也被他快速地翻了一遍,看里面是不是夹了什么玄机。
床底下放了不少东西,谭知静不知道余初的机关藏在哪里。他不敢再乱碰其他物件,深深地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挨个翻看,腰背都发酸了。
这样找了半晌,谭知静忽然觉得夸张,那都是电视里的情节,生活中谁会那么干?
但转念一想,那可是余初啊,便又耐下性子继续找起来,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谭知静分辨不出余初是已经知道了,还是在诈他,有些心慌意乱,就起身去打扫卫生。余初今天有大组会,起码两个小时之内不会联系他。他还有至少两个小时的时间平静下来。
这里到处都很干净,只有不常动的柜子上落了些许灰,谭知静便干起除尘的活。
从厨房一路打扫回余初的卧室,靠墙的书桌旁有一个书架,上面放的东西比较杂,有书、文件,还有一些不常用的零碎物件。
谭知静拿着除尘刷扫到两只弃用的小音响上,停下来,拿起其中一只,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看见隐藏其上的摄像头。
在那一瞬间,他头皮都惊得麻了一下,下意识将音响拿远了,好像余初此刻就在对面盯着他。但下一秒,他心里松弛下来,仔细地看了一会儿那个伪装成音响一部分的针孔摄像头,忍不住地笑了,不由产生这样一个念头:真不愧是余初。
他一直想和余初说日记的事,不仅想告诉余初自己看到他的日记了,还想问他一些有关日记内容的问题,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如今总算不用再等了。
然而事情不像他以为的那么简单。余初不理他了。
余初躲在学校里不肯见他,电话也不接,只回了了一条信息:“知静哥哥,我需要冷静一下。”谭知静赶忙再次为看日记而道歉,余初回:“没关系,不是因为这个,我没有生气……先别联系我了,等我自己冷静下来。”
不是因为自己看日记而生气,那就是因为日记本身。
这极大地出乎谭知静的意料。他本来以为他和余初之间已经没有什么不能承受的秘密,他以为世俗的约定在他们身上是失效的,他和余初自有一套规则,而在他们这私密的规则里,他们没有任何事是万万不能让对方知道的。
所以这件事对谭知静最大的震动是,他以为余初日记里写的那些事只是要暂时瞒着他,因为余初当下还为之害羞。但如今看来,余初其实是打定主意,永远都不想让他知道。
他对此十分不解,疑问的答案应该就在那些日记里,得重新再看一遍才有可能弄明白。但如今没有余初的首肯,他不敢那么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