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丁神通(68)
汤连翡怔了一下,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阿声是谁,他愤愤道:“就算跟他无关,也跟他父母有关。”
“证据呢?”麦秋宇说,“就凭这张照片?”
“有这张照片还不够?”汤连翡抬高嗓门。
“你的逻辑性太差,不吃碳水果然会变弱智。”麦秋宇刚想把照片收进口袋,却忽然发现了什么,将照片放近仔细察看。
汤连翡看出他的漫不经心,他没见过这样的麦秋宇,更没被这样的麦秋宇轻视过,他没由来的烦躁,话中也带上了刺:“其实你根本不关心严木,是不是。”
“你很关心吗?”麦秋宇毫不在乎汤连翡的嘲讽,他注意到,新娘挽着丈夫的手上隐约透着一抹蓝。
像是察觉了什么,麦秋宇下意识用手指去拂,恨不得能把细节放大。
电话依然在响,麦秋宇终于拿出来看了一眼,他随手点了一下,铃声戛然而止。随后,他又把手机放进了裤子口袋。
汤连翡被他这一反问噎住,他登时回答道:“我当然关心,我跟你不一样。”
麦秋宇将照片收好,折回去重新打开保险柜。这一次,他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了出来,全部塞进了一旁的登山背包。
“我听说了,这些天都是你在照顾严木,谦伯对你的态度也好了不少,辛苦你了。”麦秋宇打开袖珍手枪的枪膛,装进几颗子弹。他背着身子,让汤连翡看不到他的动作:“阿连,你实话告诉我,你爱严木吗?”
汤连翡愣住,嘴唇张了张,又合上。
麦秋宇拿出保险箱里最后一样东西:一副儿童画,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房子,像港岛城寨,也像墨西哥的郊外。
他凝视褪色的线条许久,终于还是将画折好放进了背包。
在这过程中,汤连翡始终没有做出回答。
于是,麦秋宇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爱他的,你爱过他,在你最年轻的时候,你崇拜他,觉得他好有才华,而你是他的缪斯,你们天造地设,说不定会成为影坛一对留名青史的爱侣。”
说完,麦秋宇不屑地笑了,只不过他笑得无声。严木所谓的才华,不过是将性爱过程加上一些昏暗的滤镜。他一事无成,只好做一些云里雾里的创作,以此掩盖自己的无能。
“阿连,如果严木瘫痪,断手断脚,你还会爱他吗?”麦秋宇站起身,他慢条斯理地穿好外套,背上登山包,随后直视汤连翡的眼睛,“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你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汤连翡咬牙切齿道。
麦秋宇笑了笑:“好吧。”
这态度彻底激怒了汤连翡,他走过来,抓住麦秋宇的领子,清秀的脸变得扭曲:“麦秋宇,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跟我谈爱情?是谁讲的,爱情也可以玩,你不记得了吗?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何必动气,”麦秋宇低头看他,面无表情,单手捏住他纤细的手指,像拽扣子一般,一根根掰下来,“我不过是问你几个问题。”
“我只不过是想要好的生活!”汤连翡高声道,“我以前也跟你们一样,住大别墅,每天无所事事,只需要忧心怎么花钱!”
“但你连书都不愿意读完,不是吗,我跟雯卿还有严木凑钱给你,你却转头去买胸针。”麦秋宇平静道。
“那你们自己愿意给我的,”汤连翡感到不可思议,“我连支配权都没有吗?其实你和雯卿最虚伪,你们根本看不起我,看起来好心,其实就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优越感。”
“优越感?”麦秋宇又笑了。从这位脑袋空空的朋友嘴里听到这三个字,无异于看到猪修炼成精。天上千年也只有一个天蓬元帅。
“你们两兄弟运气坏,根本不关严木什么事,他根本不欠你的,严家更不欠你的,只是人家愿意讲道义,严木也愿意处处哄着你,捧着你。”汤连翡一脸鄙夷。
“是吗,”麦秋宇笑容变淡,“虽然知道你一直是这样想的,但我没想到你真的会说出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贴在耳边,对着那边说道:“谦伯,严家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汤连翡看他这一番动作,脸色骤变。这几天他好不容易才在严家那边赚到了印象分,他的皮肤都熬出了细纹。假如刚刚的话被那个固执的老头一听见,岂不是功亏一篑。
他伸手要去抢手机,被麦秋宇一把推开。
麦秋宇低头听了一阵,挂断了电话,抬眼看汤连翡:“有人告诉我,严木站不起来了。”
汤连翡顿时怔在原地。
他日日守在医院,怎么不知道这个消息,严家人还告诉他,严木一定会康复。怎么会这样。
麦秋宇从他身旁走过,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保证,他后半生只会有你一个人。”
严木瘫痪,严家再看不上汤连翡,也会为他套住此人。假如严木死了,严家说不会绑汤连翡去配阴婚。
解决了汤连翡,麦秋宇走出卧室,路过起居厅,顺着楼梯往下走。
没走几步,就看到父亲迎面走上来:“小宇,你要去哪里。”
麦秋宇向左看去,一旁嵌着的窗户明亮,下面便是灌木花丛。
“你要去找他,是不是?”梅逊雪显然动了怒。
“他是谁,”麦秋宇问,“我认识吗,您认识吗?”
“严七死了,”梅逊雪神情严肃,“这是严家的诚意,我们不能置之不理,你的保镖已经被我撤了回来,今后的事,你不许插手。”
麦敏站在楼梯下,扶着扶手,看起来忧心忡忡。她身后,是两个戴墨镜的保镖。
“妈!”麦秋宇充耳不闻父亲的话,挥手向麦
敏打招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麦敏没有反应。
麦秋宇放下了手,他早已习惯母亲的冷漠:“严七死了,我冒充阿宙的事就不会被说出去了,是不是?”
他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像说家常话一般说出这个秘密。
麦敏脸色一变,挥挥手,身后的保镖就都向远处走去。
“小宇,你最近玩得太过,让我想到三年前的你,我很担心,”梅逊雪放软语气,“我们为人父母,怎么会不知道你辛苦,你受了太多委屈,所以我们才想你快点选择。”
麦秋宇看着父亲的脸,片刻后,他忽然道:“爸,你想让我变成阿宙,是因为你的资金链断了,而你怕阿宙忽然断气吗?”
梅逊雪被他冲得一时说不出话,他转头看了看妻子。麦敏面色阴沉,没有出声。
“爸,你还记得阿宙长什么样吗,其实他跟我早就不像了,我们被绑架那年,就已经有些不一样了,连绑匪都看得出来,”麦秋宇笑着,说完调转方向看着麦敏,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幅画,朝着楼梯下一扬,“妈,你因为阿宙小时候画了一幅房子,就认定他长大后一定会做建筑设计师,其实他画的房子是给蚂蚁住的,所以才密密麻麻,那不是港岛,也不是墨西哥!”
画纸向下落去,躺在了地板上。
麦敏避开了麦秋宇的目光,也没有去看那幅画。
麦秋宇觉得好笑,他是麦家的刺,而阿宙是麦家的疤。事到如今,他们这对兄弟,竟走到了让父母不敢直视的地步。
“你们不爱我,也根本不爱阿宙,”麦秋宇举起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梅逊雪吓得高喝不要,麦敏腿软,跌倒在地板上。
麦秋宇看着父亲退后的半步,不屑地笑了笑,他道:“我不会再为你们负责。”
说罢,他猛地伸直手臂,举枪打上远处的窗户。
竖着的大窗玻璃顿时被子弹震碎。
麦秋宇一脚踹上去,将空洞变得更大,并挫去了一些锋利的边缘。
他不顾一切地钻出了窗,手扒住窗台,奋力移动几寸,跳到衔接的狭窄平台上。他看着深深地茂密灌木。还好港岛冬天气候并没有多冷,他又在花园中种植了一些冬青植物。他深吸一口气,不过一切向下跳去。他尽力蜷缩,护住头颅,掉进茂密的灌木丛,落地的一瞬间,手臂钻心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