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丁神通(70)
妈妈的手伸出了镜头。
“一切好像就在昨天一样。”宋存青叹了口气。
第63章
白鸣亲自开车来接。他为人沉着,座驾也低调,让人看不出这是一辆保时捷。
陈麟声牵着妮妮来到车前,还没打开车门,后排的车窗就降了下来。
“妮妮!”一个发丝绒绒的小男孩探出了头,朝妮妮挥手。
陈麟声认出他:任骋云的小儿子,前段时间生病,住在妮妮的隔壁病房。
妮妮腼腆,她躲在陈麟声身后,朝朋友眨了眨眼睛。
上车后,白鸣向陈麟声解释:先生说,反正小任也一直吃着张大夫的补药,不如顺道一起去。
陈麟声点了点头。
在医院时,任骋云一眼看出妮妮的身形比同龄孩子要矮小,说话嬉笑都低又轻小。他向陈麟声推荐了一名大夫。大夫姓张,和任骋云是同乡人,假如陈麟声愿意,他可以牵线搭桥。
张大夫名声在外,最擅调理小儿身体。多少人千里迢迢赶来港岛,只为求得他一纸药方。如今他年岁渐长,不愿劳顿,常常闭门谢客。要他开门,要么有千金,要么有交情。
陈麟声明白,他父女二人必行,搭的就是任骋云的交情。
张先生的药理斋开在半山,坐落在张家的别墅之后,房梁门柱古色古香,四角屋檐欲飞,像一间小小的寺院。穿过富丽的现代建筑,踏上打磨抛光的石阶,清晨露重,清苦的药香传来,使人发冷。陈麟声牵紧了妮妮的手。
医者仁心,医者也有千金。
白鸣先一步跨进了门,他和张大夫聊了几句,转头唤陈麟声他们都进去。小任一看就常来此地,他轻快地越过门槛,爬上圈椅,利落地捋起袖子,将手臂放在脉枕上。
白鸣眼中浮起一丝疑惑,他似乎不解家里的少爷今天为何如此主动。
但陈麟声一看就明白了七八分:这小男孩,是在为妮妮做示范。
经一番号脉问诊,张大夫思忖片刻,提笔写下了一张方子。他告诉陈麟声,妮妮并没有大碍,只是一出生就做手术,难免身子虚弱。
至于小任,张大夫告诉白鸣,这个夏天,他不能再碰冰激凌。
拿过药,一行人没有停留太久。
白鸣走得最快,把一大两小甩在后面。
“白鸣叔叔最不喜欢闻药味,”小任牵着妮妮的另一只手,“他会喘不上气。”
远远看着白鸣匆忙钻进车里的样子,陈麟声有些担忧。不了解药材,刚刚妮妮的药,都是白鸣走进药堂里请人抓的。
他加快步伐:“我们去看看他。”
驾驶座上,白鸣正猛吸着哮喘喷雾,他犯病了,胸脯一起一伏。
“还好吗?”陈麟声关切地问。
后排的小任扒住座椅,朝白鸣张望。
车内空间持续着某种振动,白鸣缓了半天,终于平复下来,他闭上眼睛向后仰,浑身无力,虚弱道:“陈生,劳烦你,帮我接下电话。”
他是秘书,不能漏接任何一个电话。
陈麟声摸上他的口袋,翻出手机接通,点下免提。
“你好,哪位?”陈麟声询问。这些年,他在服务业颇有经验。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
白鸣眯着眼睛望了过来:“没有来电显示?”
“没有?”陈麟声摇了摇头,他又问,“喂?
你好?”
依旧没有应答。
白鸣摆了摆手,示意他挂断。
他的手机需要时刻保持通畅,不能被莫名的恶作剧占线。
陈麟声和白鸣交换了位置,他开车,带着其他三人踏上回程。
路上,妮妮和小任坐在后排,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所以你真的打算离开港岛?”白鸣问。
陈麟声看了一眼旁边。
白鸣闭着眼睛,像在小憩。
“嗯,”陈麟声答,“是有这个打算。”
白鸣没再问什么,他的呼吸渐渐绵长,直到真正入睡。
离开港岛这个建议也是白鸣的老板任骋云给的。
当时陈麟声正在和医院的金属柜子抗争。他放了包进去,出去洗了个手,回来却怎么也打不开门。
任骋云长臂一伸,像拥抱似地拢过陈麟声的肩头,替他将柜门往里一按。
门立马开了。
“有没有想过离开港岛。”任骋云来自大陆北方,他讲普通话,字音端正,“外面的世界很大。”
他给出这个建议后,还给了陈麟声一个岗位。
他想陈麟声到他公司去。
陈麟声拒绝了。
如果不是为了妮妮,他不会欠任骋云半分交情。
不过,离开港岛,确实是一条出路。
陈麟声望着前方的路,有些出神。
“叔叔,我要过生日了,”小任忽然靠了过来,“你们可以过几天再走吗。”
他随了父亲的容貌和气质,就算温和挽留,也蕴含一种不容人拒绝的气质。
陈麟声刚要回答,就从后视镜里看见妮妮期待的目光。
他叹了口气。
小任的生日会上,他穿一件纯白的定制西装,小王子一样独奏着钢琴。经他央求,一曲结束后,陈麟声还和他四手联弹了一曲。
这曲子他提前弹给父亲和白鸣叔叔听过,两个人都给了鼓励和夸奖。第二遍弹给陈麟声,陈麟声听到一半就叫停了他,坐到他身边,沉默地示范了一遍。
小任惊讶于陈麟声的背谱速度,也拜服于他的精湛技巧。小男孩,骄傲又挫败,说自己没有天赋。
陈麟声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比我有天赋,你喜欢弹琴,你对琴键有感情。”
他说的是真心话。他知道,自己弹琴,不过是机械的肌肉记忆而已。
二楼一曲终了,一楼传来宾客雷霆般的鼓掌声。
陈麟声牵着小任和妮妮下楼,刚踩到最后一阶,小任和妮妮就牵着手跑去拆如山的礼物了。几个孩子也跟了过去,一时欢声笑语。
白鸣守在一旁,朝陈麟声点了点头,示意他会看好妮妮。
陈麟声犹豫片刻,转身向阳台走去。一些男人聚在那里抽烟,任骋云也不例外。他决定向任骋云敬一杯酒,喝完就离开。
还没走进人群,就听见有人口齿不清地说笑。
陈麟声步子一滞,他对这种场合过敏。
“老任,你家里有女主人了吗?”
“哪里的话。”
“是男人,我看见了。”
“不要胡说。”
“你跟大家说实话,从哪里认识这样的极品?”
任骋云顿了顿,答:“无可奉告。”
“只要愿意砸钱,什么样的玩不到?”男人说罢,一阵哄笑。
陈麟声转身就走。
他没看见,阳台沙发角落,坐着一个面色阴鸷的年轻男人,他斜倚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盯住说话的中年男人。
小任吹过蜡烛,分过蛋糕,礼花在头顶响起。妮妮甩脱陈麟声的手,开心地鼓掌。
陈麟声还是第一次遭此待遇,他感到不爽。
他抬头,看见任骋云扫视人群一圈,叫来白鸣,两人偏头咬着耳朵,不知说了些什么。
白鸣点了点头,任骋云挤出人群,朝花园走去。
没走几步,就听见闷重的拳打脚踢声从灌木的阴影里传来。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狠狠掌掴着躺在地上的醉汉:“钱?你有多少钱?”
醉汉以为他要抢劫,哭着求饶,他狼狈地爬起身,脸上青的青紫的紫,嘴里含着鲜血。
任骋云一眼认出,打人的是麦家的大公子,麦春宙。
麦春宙是中途才到的,一直坐在角落,很多人都没发现他来了。
被打的则是刚刚口不择言、对着陈麟声的背影开黄腔的男人。
“好玩吗,”麦春宙神情狠厉,一皮鞋踩在男人手掌上,用力碾了两下,“还玩吗?”
男人发出惨叫,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
任骋云听到这里,终于上前劝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