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知魔尊好(170)
花魁一愣,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凤清韵继续道:“她已经成了凌源宗的首席大弟子……这么多年来,她和见过的每一个人都说她的哥哥叫南安雨,长得和她很像,问他们有没有人见过你。”
南安雨蓦然睁大了眼睛。
所有恩客都唤他小雨,没有姓,那是娼妓的名字。
他以为早就没人记得这个名字了,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有人记得,而且一直记得。
从凤清韵见他第一面开始,这个有些小心机又懂得利用自己姿色的青年一直都是面上带笑的。
直到此刻,他蓦然收了那些刻在面上的谄媚后,冷下面容,那和南安雪几乎七成相似的容颜终于显露无疑了。
他轻轻蹙眉,似乎想落泪,可僵尸是没有泪的。
他只能站在那里干巴巴地眨了眨眼睛,半晌一笑道:“……多谢二位告知。”
凤清韵忍不住道:“马上便是天门大典了,凌源宗亦受了邀请,你妹妹身为首席大弟子肯定会来……”
南安雨明白他的意思,却摇了摇头道:“多谢仙君好意,但以我现在的实力,相认之后只会平白给妹妹添乱罢了……”
“她那种性子的人,虽然完全不会在乎其他人的言语,但我在乎。”
说到这里,南安雨话锋一转道:“若是二位能见到她,麻烦告诉她——”
他笑了一下:“她那不争气的哥哥还活着。”
“不过哥哥实力太弱了,得去历练历练才能回来跟她相认,让她不要难过。”
僵尸是怨气所生的尸妖,可南安雨的那些怨气,已经在数百年间被命运磨平了。
他就这么没心没肺地活到了今天,一点也不觉得曾经的日子苦,反而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八辈子烧高香烧来的福分,居然还能等到这样好的日子。
凤清韵沉默地抬起手在他肩头一拍,直到那传送符文在他肩膀上显形后,他才轻声道:“我们会替你转告她的,你安心地去修炼吧。”
在南安雨认真的点头中,传送符陡然生效,他的身影瞬间便从楼上消失了。
凤清韵拍了拍手起身,在桌子上放了一块金子全当是南安雨的赎身钱后,拉着龙隐转身便下了酒楼。
而当两人走在热闹繁华的街道上时,凤清韵的心情却并不好。
南岸雨身上有慕寒阳下的禁制,如今经由龙隐之手尽数被解除,慕寒阳势必会发现些许端倪。
但凤清韵并非因此才心情低落的,他抬眸看向远处的皇宫,却见皇宫之后坐落着隐约可见的仙宫,他的面色一下变得说不出的难看。
他在前世执掌仙宫五百余年,却因慕寒阳乃金鳞国出身一事,听信他的话,当真以为金鳞百姓对修士恐惧又害怕,因此让金鳞自治。
可他完全不曾知道,金鳞国明明就在仙宫脚下,却充斥着此等逼良为娼、肮脏下作的事情。
此事甚至让凤清韵不禁思考——为什么金鳞国严禁修士进入?
他们到底是真的像名义上对外宣布的那样不想让外人干涉,还是单纯害怕被人发现,他们拘妖为奴的事实?
这帮人倒也会讨巧,那些实际上的青丘贵胄,城内倒是一个也没有,凤清韵在金鳞国所见的,尽是些本就卑贱的妖物。
若不是他和龙隐为青龙之心而来,恐怕根本不知道此国借着金鳞曾出过寒阳剑尊的名义,关起门来如此横行霸道。
而身为整个金鳞国的如此做法最大的庇护者,慕寒阳恐怕早就知道此国之内发生了什么,但他却三缄其口,权当不知道。
这也就不怪他为何从始至终对凤清韵会是那样一种态度了。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妖本就是可以供人驱使的物品。
或许在他的眼中,受他另眼相待的凤清韵,还应该对他的偏爱而感恩戴德才对。
“从下了酒楼开始就半晌不说话。”龙隐明知道凤清韵在想什么,却还是凑到他耳边道,“怎么,那男花魁就那么让你流连忘返啊,主人?”
凤清韵被他一句话说得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可心底那股悲悯却并未消散:【没有,我只是在想……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龙隐闻言却直接在他心底嗤笑道:【慕寒阳口口声声兼济天下,杀个凡人还不眨眼呢,你可是千年血蔷薇,现在又是天下人公认的魔尊道侣,能不能有点身为妖魔的底气?】
凤清韵闻言脚步一顿,扭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龙隐原本以为他会就魔尊道侣一事发出质疑,未曾想最终却在心里想到:【——前世我不过只有六百岁,今生至今也不过三百岁,加一块也才九百,哪来的一千岁?】
龙隐:“……”
【只是四舍五入了一下,宫主怎么连这种事都斤斤计较?】龙隐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一样,搂着人理直气壮地委屈道,【区区一千岁都耿耿于怀成这个样子,凤宫主果然是嫌弃本座年纪大了吧?】
【你知道就好。】凤清韵却比他更理直气壮,【老牛吃嫩草就要有老牛吃嫩草的自觉。】
说完,他压着嘴角的笑容便甩开龙隐的手腕,率先向前面走去。
凤清韵本人其实只下过一两次山,先前那些幻境中对于凡间的一切设想,有一半都是来自于他自己的杜撰。
如今到了真正的凡间,那些新奇的摊位倒让他一时间目不暇接起来。
然而龙隐追上他拉着他的手腕走了没多久,两人几乎是同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被人跟踪的感觉。
可他们都未探测到具体的跟踪者,于是两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随便找了个摊位站定。
【……国师府的人?】凤清韵在心中问道。
【不像是。】龙隐给出了和他一样的推测,【也不像是那个残仙。】
凤清韵微微蹙了蹙眉:【这城里当真还有其他仙人不成?】
正当两人在心底忖度之际,一道声音却突兀的响了起来:“——二位,要算卦吗?”
凤清韵蓦然回神,却见两人竟站在了一处算命的摊位前。
只不过那算命的小道士几乎没什么修为,看着也十分年轻,面前放了张算卦的小桌子,旁边则扬着一面洗到发白的太极鱼。
“二位若是真要算卦,有一件事需要提前给您说好。”那小道士见他们不说话,便自顾自地开口道,“我虽有仙根,可尚未入门,仅有炼气修为。眼下听闻仙门大典将至,特来仙宫脚下求点门路,二位若是嫌我无甚修为,尽可出了城往前走,不远就是仙宫。”
这人说得实诚,凤清韵反倒来了兴致:“算命灵验与否尽看天份,与修为无关,只是不知这位小道长灵验与否?”
“百试百灵。”那小道士道,“若是不信,可送你二位一卦。”
凤清韵见他如此自信,不由得挑了挑眉:“当真?那便先来一卦试一试。”
那道士当即道:“公子算什么?”
“不是给我算,”凤清韵闻言扭头看了龙隐一眼,而后笑道,“是给他算,也不算八字,你只给他看看手相便是了。”
凡人给天道算命的,这恐怕还是头一遭。
那小道士还不知道自己要给谁看手相,闻言初生牛犊不怕虎道:“这位公子又算什么?”
凤清韵道:“你让他自己说。”
龙隐挑了挑眉,伸出一只手递到那小道士面前:“先看看子女宫。”
那小道士接过他的手一看,先是被他脉搏的滚烫吓了一跳,不由得啧啧称奇:“您最近这血气够旺的啊。”
凤清韵闻言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龙隐,龙隐好整以暇地和他对视。
那道士压根没看见他们的眉来眼去,垂眸在龙隐的左手上研究了半晌,微微一蹙眉惊叹道:“您这……您这是断子绝孙之兆啊……!”
他嗓门实在是太大了,路过的人听到都忍不住纷纷扭头看向这边。
龙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