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知魔尊好(96)
“我只是想让寒阳哥哥恢复修为而已,哥哥不必多想。”连子卿垂眸道,“我先前同您所说的话句句为真,五百年前,我一家老小皆被魔尊所杀,他还妄图强占于我,我虽机缘巧合之下逃出得救,又得天道青睐撞入仙缘,奈何根骨不佳,又怀璧其罪,空有仙器却无处报仇。”
“如今全天下愿帮我报仇,还有能力帮我报仇的,恐怕只有寒阳哥哥一人了……您可千万要帮我啊!”
龙隐:“……”
连子卿振振有词地哭诉过后,全场蓦然安静了下去。
鲛纱之下,凤清韵的目光立刻便投向了龙隐,甚至他手心的蛋都跟着翻了一个面,好似一脸谴责地看着他的便宜爹。
“……本座根本就不认识他!”龙隐咬牙切齿间,恨不得立刻掀开鲛纱把那造谣的傻逼捅个对穿。
他这下子总算明白了昨天晚上,慕寒阳站在外面信口雌黄时,凤清韵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了。
谁也想不到有人还敢往魔尊头上扣这种屎盆子,龙隐一时间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面色难看至极。
凤清韵见状忍着笑意道:“我自是信你……别气别气,气大伤身。”
其实连子卿这种话连眼下的慕寒阳都不怎么信了。
毕竟身怀一个仙器可以说是机缘巧合加上天道馈赠,但谁会相信一个平平无奇,没有任何其他来历的化神修士,手里能有两尊仙器呢。
慕寒阳是乐于兼济天下,更乐于用别人的代价兼济天下,但事情一扯到他本人身上,他立刻便不瞎不聋了。
譬如挨了他剑气至今下落不明的齐江,来时在镜都内流连花丛,慕寒阳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是他新认识的“挚友”,可一旦那人把主意打到凤清韵头上,他便立刻换了副样子,那副怒发冲冠的姿态,好似对方有十个头也不够他砍一样。
眼下便是一个道理。
慕寒阳根本不信真有如连子卿一般貌美如花,手里有仙器却因为修为低用不了,特意来帮他化险为夷,而且不求任何回报的人存在。
这种和田螺姑娘一样的事情不是存在于话本中,就是存在于梦里。
除此之外若当真在现实发生,要么谋财,要么害命。
但眼下任由慕寒阳再怎么理智也是无用了,他就像是正被架在火上烤一样,骑虎难下间只能饮鸩止渴,再顾不得其他。
境界与修为对他来说和脸面对等,而脸面,比性命更重要。
因此,他没再同连子卿废话,低头立刻向那混沌珠中送进了一缕灵气。
蓦然间彩光骤闪,磅礴的灵气波动以此为中心骤然荡开。
凤清韵攥着鲛人纱眯了眯眼,随即却见一道宛如天崩般的虚空裂缝出现在众人眼前。
慕寒阳看都没看连子卿一眼,当即迈入其中,踏凌霄而去,连子卿见状一顿,似是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而后也跟了上去。
而鲛纱之下,凤清韵和龙隐对视一眼后,当即紧随其后,在那裂缝合上的一瞬间撞了进去。
时空裂缝合拢的一瞬间,白光骤然闪,蓦然吞没了四人。
过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过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凤清韵才再次睁开眼,却见自己竟到了一个雪白且空无一人的空间。
只见那空间内不分东西南北,无有上下之分,只在不远处的虚空中插着一把望月剑的虚影。
凤清韵二人进来时,慕寒阳刚好走到那把虚影前,并且抬手握住了那把虚影之剑,下一刻,空间微微扭曲,慕寒阳整个人蓦然便消失不见了。
连子卿站在原地,看着慕寒阳离开的地方眯了眯眼,而后上前也像慕寒阳那般握住那把剑,似是企图一同前往,可剑柄没有发生任何反应。
他不信邪般再次去握,手上却蓦然一疼,连子卿立刻收回被伤到的手,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一哂道:“老女人,死了那么久还能认出本仙……”
但他话说到这却陡然一顿,却见剑柄再次发出两下微光,显然是至少有两人和慕寒阳一样触碰剑柄,到了另一个空间。
连子卿面色骤变:“——什么人?!”
空荡的虚空内没有任何应答。
连子卿面色当即变得异常难看,意识到自己此次不但白费了一尊仙器,还没能见到钟御兰的残魂,方才说的话又可能被人听去后,若是钟御兰再把当年之事说出口——
他尚未想完,本就是临时开辟出来的雪白空间突然在此刻摇摇欲坠起来。
连子卿心思一沉。
除掉钟御兰的残魂眼看是不成了,但她就算当真见到了那半死不活的麒麟,也未必知道的事情全貌,此事还需重新计议。
想清楚这些,在空间消弭的一瞬间,连子卿立刻甩袖遁逃而走。
另一边,触碰到剑柄的一瞬间,一道彩色的光芒闪过,再睁眼时,凤清韵已经踩在了一座熟悉的村落废墟之上。
他心下猛跳,脑海中不断浮现方才连子卿说的话,然而没等他细想,一扭头却见慕寒阳正一言不发地站在那片废墟中,手里则握着那把插在村庄废墟之上的望月剑。
镜魔预言中的事,终于在这一刻应验了。
凤清韵反手扯下穿越空间之前龙隐披在他身上的鲛人纱,慕寒阳动作果然一顿,随即愕然地看向这边。
看清楚来人的一瞬间,他的神色间写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随即颤抖着张了张嘴唇道:“清韵……”
可话一出口,他蓦然意识到了什么般,大梦初醒般改口道:“不,玉娘,你便是玉娘……”
凤清韵没有应答,但也没有否认。
到达此处的一瞬间,似是终于触及了剑尊真正意识的所在之地,凤清韵总算褪去了那身喜服,从幻境中的玉娘变回了本来的样貌。
只见他穿着一件慕寒阳从未见过的金丝暗纹剑袍,举手投足间富贵逼人,既和他想象中的玉娘不一样,又和他认识中的师弟完全不同。
——他们不过时隔数月未见,却好似隔了一辈子那么久。
慕寒阳恍然间,下一刻,光线突然一闪,龙隐拎着魔刃从裂缝中走了出来。
他一进来先是下意识去看凤清韵的状况,见他无事后下意识扭头,而后便看到慕寒阳如丧考妣的脸色,当即便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堂堂寒阳剑尊,像只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逃的。”龙隐张嘴便是嘲讽,“丧家之犬还真敢来此面见剑尊,脸皮之厚,倒是世间罕见。”
慕寒阳原本以为此处只有他和凤清韵能进来,看到龙隐的那一刻,他的脸色几乎是骤然就变了。
——连那神神叨叨的连子卿进不来,这魔头为什么能进来?!
难不成师尊也将他视为了可接受传承的人——
不对!
电光火石间,村庄废墟残骸,连子卿和他说的拜堂细节——一开始钟御兰只能看到凤清韵,连白若琳都熟视无睹,可龙隐来了后,她却不知为何竟也能看到龙隐。
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让慕寒阳心头蓦然升起了一个匪夷所思且让他咬牙切齿的猜测,扭头对凤清韵难以置信地质问道:“……这魔物当年也在幻境之中?!”
凤清韵拎着剑还是不答,看向他的目光却带上了几分夹杂着赞扬的讥讽。
龙隐却一哂,道:“难为以你的脑子还能想清楚当年事,说来本座还该同你道声谢,若不是山中条件有限,洞房之时合该请你和昨晚一样在外面跪着。”
慕寒阳惊疑不定地在脑海中不断搜素着幻境中与龙隐可能相关的角色,听到此话后,电光石火间蓦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是龙,龙隐便是那幻境中的龙神!
有那么一瞬间,慕寒阳的面色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足以吞没他所有理智的真相——是他亲手把凤清韵送到了龙隐身边的。
如果悔恨有阶段,此刻的慕寒阳已经悔痛到了骨子里,那痛宛如毒药一般渗透了他的五脏六腑,像是要把他的心脏拽下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