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下(117)
凌湙自然不会给他们在城门口拦截的机会。
万一一个没忍住,当着满城百姓的面屠光了闻阁老的人,那他们在北境的实力可就藏不住了,要杀,当然得引到地广人稀处杀。
而最重要的是,陈氏还在京里,他就算拿了质子在手,也不敢赌人在发疯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极端之举,如此,他得给关谡向闻高卓分析厉害的时间。
人可以杀,但不能杀绝,他不能把人逼至疯魔,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走!”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随着凌湙的身影消失在京城门口。
闻府侍卫长稍稍来迟一步,跺脚咬牙,“给我追!”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追兵、天子渡列阵~……
冬日夜的雪粒子, 打在人脸上,生疼!
泥泞铺满冰霜的雪地里,殷红血渍如点点红梅般, 开在寂静无人的寒夜中,冷肃里透着渗人的凄凉。
夜枭禁声,风止叶不动。
“第几波了?”
凌湙甩着长刀, 将最后一滴血珠挥走, 声不颤,形不抖,喝水吃饭般只如平常,便是杀伐之后的眼神,也未渗着几分波动,挽着刀花归入鞘间,眉眼尽透无惧。
“第四波了,主子。”酉一托着同样沾了血的长刀, 拱手回话, 眉眼一样的平常无畏。
或者说, 跟在凌湙身边的一众部属, 都见怪不怪的,对这种生死场无所畏惧,归刀入鞘后,等待着下一次拔刀, 已如吃饭喝水般习惯了。
清扫战场,收缴刀械甲胄等战利品, 都有条不紊的进行,整支队伍非但没有被追杀逃命的恐慌,甚而有一种守株待兔, 等着天降横财的喜悦。
闻阁老派来的追兵太富了,身上穿的,手里拿的,甚至腰包兜里装的都不是铜子,全银角子金豆子等物,砍杀一地之后,全成了各人的奖励。
凌湙对与他出生入死的部属并不小气,尤其出任务期间,只要有命活着归家的,总有一注小财归属他们个人所有。
这里不讲奉献精神,也没到无私为公的口号宣扬,忠诚二字建立在财帛之上,有为家人赚取活命机会的基础上,才会生出保家卫国的大义心理,所以,想要达到前者的高度,首先得让他们有割舍不下的想念。
钱途、前途,两样都有了展望后,他想要的誓死效忠,也就自动达成了。
跟出京的这一波人里,有西山狱部曲二三十,袁来运将身手最好的大部分留在了侯府,带出了愿意去边城挣前途的族人,还有小二十是当时聚在城门前后的乞丐。
虎牙没有跟出京,因为时间紧迫,运入侯府的斩马刀需要人再背出来,他便留了一步,只让当时刚巧聚在城门口的小部分人,觑着时机跟上了凌湙的马队。
如此,一辆拖着两个孩子的马车,一辆拖着胡济安和他书籍等财物的马车,连同后跟上的这一部分人,浩浩荡荡的跑上了远离京畿的京云线。
便是凌湙都没有料到,这十来个乞儿明明看到有人跟后头追杀他们,还义无反顾的跟了上来,一身褴褛的窝在官道两边,等第一波追兵被他们解决后冒了头,拿着虎牙从他这里领的签条,来找他兑现承诺。
兑现当时在城里时,答应带他们去边城安家入户的约定。
如此,在经过两三轮战后清理后,这些后加入的人,便对这个新的队伍有了归属,眼睛望着年轻的主子时,不再有会被随时抛下的恐慌感。
他们也知道自己跟的不是时候,可冰天雪地,北境路险,他们纵算结伴而行,都不定能有命活到边城,不揪紧眼前时机跟上,怕就没勇气离京了,哪怕会受牵连死在路上,也比单独上路活着的几率要大,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新主会因为累赘而嫌弃驱赶。
好在他们赌赢了,新主不仅有着强大的武力值,有足够的能力护住他们的性命,更没有区别对待的,将他们纳入羽下,给予了旧部同等的待遇。
允许他们参与打扫战场,并且容许他们分配战利所得,做到了当初在城里承诺的劳有所得。
堆尸成墙,拦于官道,示以警告。
他们从一开始的胆怯、惊惧,到现在忙碌的热火朝天,面色无改,也就四回而已。
有他们作对比,跟随袁来运忐忑离京的西山狱那波人,心也就撂回了肚子,用比前者更卖力的姿态,在凌湙面前争取着表现的机会,以图能得其青眼,进入袁来运所说的前途一片光明的刀营。
故此,每有追兵来截,他们总是最先冲锋列阵的前锋。
酉一低头给凌湙递上新烧的热水,开口道,“主子,尸墙显然不足以震慑他们,下次还留活口么?”
每回追兵,凌湙都会留一活口回去报信,堆尸墙以警示,以杀止杀,想以次告诫闻阁老,停止这无意的泄愤之举。
可惜,人似乎不太领情,派来的人一波多过一波,且各个腰牌不一,显然是真的聚足了己方全部府卫势力,也要与他分个高下。
凌湙暖着手,就着温热的水咽了一口,尔后道,“留,我不能让他失去追踪的路线。”
到天子渡,京畿官道就只一条,岔路小道当然也有,绕着走也能过天子渡,可这样一来,他失去追踪的目标后,就会将视线转入京里,调查他在京中活动的轨迹。
三天内,如果他未因消失的闵仁遗孤,而强行冷静下来,凌湙就得顾忌陈氏的安危了,届时,就是他彻底与闻阁老生死一战的时候。
现在已经过了一天半,闻阁老损失的人手达到了六百,收集的腰牌显示有七府,皆为京官团内重要职务官署府邸,可见闻阁老此时的愤怒。
胡济安从马车内下来,脸色有些苍白,尽管经历了四回截杀,可面对满地尸首与血迹,仍有种头重脚轻之感,被替他专门驾车的小兵扶着,脚软的到了凌湙身边。
“主上,是在等信?”
凌湙扭头,领前往旁边走了几步,站离了血雪处,胡济安吁了口气跟上,眼睛尽量不往殷红处看,“是,我在等关谡的信。”
胡济安捻着手指道,“主上怕是着了他的道,替他涨势了。”
凌湙拍了把刀鞘,挑眉,“我知,他是想借此次事件,削弱闻阁老手中的力量,这样等皇陵祭祀仪典后,他便不觑与闻阁老正面对抗了,否则他还得花时间与闻阁老,就京中势力再分配问题,周旋几个回合,有我帮他切一刀,他能省不少心力。”
胡济安不解,“那主上还愿意成他人之美?”
凌湙仰头,抻了抻脖颈,“自然愿意,我需得让他知道,我能切闻阁老,也能切他,想占我便宜,得先看看我的刀同不同意。”
指望他在皇陵祭祀仪典后,不懊悔与虎谋皮之策才好。
两人正说着话,武景同摸着脑袋来了,一脸疑惑的问凌湙,“我刚瞅了下人手,小鳅子呢?”
梁鳅和袁来运都是京畿人口,当然也都跟来的,第一次探天牢时,就是梁鳅打的头阵,武景同自然记得他。
凌湙笑睨了他一眼,调侃道,“亏你还记得我手里有什么人,我当你只顾着谈媳妇说情爱呢!”
武景同赧然的挠了挠脸,踢着脚边雪泥不好意思道,“是我的错,放心太早了。”
不是放心太早,而是过于依赖。
凌湙的出现,让他近乎躺平了等出狱,忘了刚入狱时的紧迫惊慌,再有凌湙一而再的保证他不会有性命之忧,如此,才会养的他失了警惕,安安心心的与人谈情说爱。
安逸使人堕落。
当第一波追杀临头时,他终于当头一捧的惊醒了过来,于是这一路以来,每有截杀,几乎都是他领头冲杀,凌湙只管在后头压阵就好,倒也未失了一军少帅的名声。
至此,也算是拧紧了皮肉,知道了势局的紧张性。
对他,凌湙从不厌烦,单凭武力讲,他并不输自己,只心思这一块,过于开朗了些,看人待事总愿意往光明处想,看好比看错多,他眼中的事物,总是处于美好之态的,残酷不摆到眼前,他并不会往暗里想,人心于他,并不靠揣摩,而是真诚换真心。
凌湙自己做不了他这样的人,却非常珍惜拥有这样品质的人,所以,即便他偶尔犯蠢,也愿意尽所能的帮他补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