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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华年(22)

作者:蜜月 时间:2023-05-16 10:03 标签:情有独钟 年下

  阿绫定睛一瞧,原来那些守门官爷手中捏着的一叠纸,居然就是一张张卖身契……他们不单单要检查包袱,有卖身契的,才有可能放出去。
  他看到大部分仆役都被赶上了门口的马车,卖身契也仍旧捏在官兵手中。
  只有雪兰,齐护院和少数几个大丫头,纷纷从怀里掏出些散钱,问过话,而后拿回了那张契约。
  看样子,是给了大家一个赎身的机会,攒够银子的,替自己赎身。没攒够的,要继续被发卖到下家去。
  阿绫轻轻叹了口气。他头一次知道,抄家是这样井然有序的,连个能钻的空子都不给他留下。
  “……元宝,你去吧。”他将自己那几两银子都塞给眼前的丫头,“你爹当初十两银子就把你卖了,这些再加上你包袱里的足够赎身。”
  说完,趁没人注意到他,又迅速往西院退回去。
  “那你怎么办!”元宝捏着银子追在他身后,一路跟到屋里。
  “我……我先躲一躲,等入了夜,他们困了累了,守门的打瞌睡了,我想办法混出去就是!”阿绫推了她一把,“你别耽搁了,快走吧。他们若问,你就说是伺候晴芳姐姐的丫头,小姐疼你,除了月钱,没少打赏你。快点,去赎回你的卖身契,此后你便不是仆役了。”
  “那,万一你混不出去呢!”元宝扒着门框不松手。
  “家谱上没有我的名字,混不出去他们也不能将我硬当叶家人带去流放吧……”
  “……你怎么知道?夫人可是有意拖你下水啊……”小丫头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我听说,流刑都是九死一生,没死在路上,也多数累死病死在流放地了……”
  “……元宝……”阿绫眨了眨眼,惊诧地盯着她,“你……你是不是……不结巴了?”
  “啊?”元宝也愣住,“这……好像……是……啧,少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个!”
  “当然要管。”阿绫笑了笑,“你不结巴了,以后出去就不会有人因为这个欺负你了。你还记得吗,你阿婆告诉你,女人生来就是要被男人辜负的。”
  “啊?记,记得啊……”元宝不明所以。
  “不要记得,她说的不对。我沈嬢嬢就没有嫁人,除了偶有人指指点点嚼舌根,活的好着呢。元宝,你也要好好活着,长大以后,不要为了男人委屈自己。”阿绫指指门口,“快走吧。天大地大,去哪里都行,就是别回去找你爹了,他能卖你一次,就有第二次,记住了么?”
  “少爷……”
  “那年祖母请了个算命神仙,他说我命带富贵,今后是要平步青云的。”阿绫问,“你觉得他说的,是也不是?”
  小丫头用力点点头:“是……少爷吉人自有天相。”
  “所以啊,我不会有事。你也别耽搁了,我若出不去,你留下也没用。元宝,谢谢你陪我这么久……但是之后的路,我们都要一个人走了。”阿绫狠狠推她一把,将他搡出了屋门,“后会有期。”
  说完,他便砰的一声关了房门,狠心不理外头的人。
  “少爷……”小丫头跪在院中,咚一声磕了个头,边抹眼泪边转身跑走了。
  阿绫站在窗前,深吸一口气,忍了忍眼眶中的酸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虽说将元宝哄走了,可他心里清楚,自己凶多吉少。
  如今下人们纷纷离去,他若就这么没人掩护被带到叶家人面前,林亭秋定不甘心这么放了他,只要钦差稍加查探,他的身世怕根本瞒不住,到时候只能跟着叶家人一同流放……六年……就像元宝说的那样,大抵是有去无回。
  趁着眼下的乱,阿绫先将西院里用过的东西一股脑扔下了井,花盆也都挪去了外头,做出一副院落闲置无人居住的样子,而后自己躲进了床底下,默默等待夜幕降临,看守松懈。
  可他显然低估了事态的严重性。
  叶家是玉宁首富,抄家哪里是一日就做完的。好容易挨到三更半夜,他穿过无人院落跑到门前却赫然发现外头换了一批兵,竟是与白日同等森严。他无奈又悄悄退回了自己的屋里。
  一整日没吃东西了,他饿的前胸贴后背,不禁有些后悔刚刚连茶叶罐子都扔到了井里……
  他抱着小包袱,脱力地靠坐在光秃秃的床板上,初秋的夜里有些凉,他又困又饿又冷,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阿绫,阿绫快醒醒。”他久违地梦到了阿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
  过去他最怕看到阿娘心焦的表情,眉目紧蹙着,仿佛随时要掉下眼泪。
  宝贝醒醒,可不是你阿娘啊>_<


第17章
  半个月前,御书房中,叶静那道远革职抄家,全家流刑的奏折是云珩亲眼看着落了印的,他当即向父皇自请主持查办叶静远贪赃枉法一案,可父皇恐他年纪太轻,缺乏经验不稳妥,只勉强允了他跟着钦差做监察,监察也只是叫起来好听,不过是安排他从旁好好请教学习。
  昨日他在叶府门外等候许久,下人们纷纷离去,他没能等到阿绫,却见眼尖看到藏匿在远处街角,那个迟迟不愿离开的丫头。
  他依稀觉得眼熟,悄声靠近,试探着叫了一句:“元宝?”
  那丫头吓得转身就要跑,云珩身边的四喜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她的肩,将她捉了回来。
  “四喜。”云珩淡淡瞥了跟班一眼,四喜立即放了手,站回他身后。
  他走到战战兢兢的小丫头面前,柔声问道:“别怕。你是元宝对不对?阿绫呢?阿绫人在哪里?”
  元宝惊魂未定地盯着眼前这个雍容尔雅的陌生小公子:“你,你是?”
  “你只需要告诉我,他是跑出来了,还是还关在里头?”
  丫头脸上飘过一丝犹疑,似乎不敢轻易交付信任。
  云珩冲她笑笑:“你不记得我了,我们见过的。你别怕,他救过我,我自然不会害他。”
  元宝疑惑地歪歪头,呆了半晌,忽而扑通一声跪下去,也不知是因为畏惧还是认生,她竟又控制不住结巴起来:“您,您是……是小殿下!”
  如今已不是小殿下了……
  云珩将他扶起:“他人在哪里?已经被扣了么?”
  “没有,但,但少爷他,他没有,没有卖身,卖身契,出,出不来。”
  云珩见小丫头越急越说不清楚,立即转身进府,亲自进去查探,怎料才迈进门槛,便被钦差叫到了身边,除了叶府,接下来三日连同玉宁织造局也一同暂封,上上下下几百人配合盘查,二十年来的账目记录堆了一整桌子,再抬头便依然入了夜,根本没得空找人。
  可其间他实在放不下心,忙里偷闲去关押叶家人的屋子外看了一眼,里头并没有阿绫。
  云珩连夜翻了叶氏家谱,书字辈除去叶书锦,就只有个已夭的叶书帛,并没有叫叶书绫的。
  按道理说,不论嫡庶,只要没犯什么大过失的子孙都需要编入家谱,连他那个庶民戏子所生的皇弟都好好待在他们云氏的玉牒之上,难不成这叶家比皇家更苛刻?
  好容易挨到天破晓,他先钦差一步,赶在新一日搜查前入了府。
  府院寂静无声,他凭借记忆找到了五年前造访过的西院:“四喜,你留在外头。”
  “是。”
  昨夜秋风留下零星的银杏叶,无人打扫,踩上去是一脚酥脆的嘎吱声。
  云珩推开虚掩的门,屋子里空荡荡,若不是陈设依旧,一尘不染,倒不像有人常住。
  他原以为要找上一阵子,可没料到才进卧房,便看到个丫头。
  一身杏黄衣裙,蜷缩在没了被褥的床榻上,像屋外一片金黄的落叶不经意飘进了窗子。
  看到“她”眉心那芝麻红点,不是阿绫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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