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之远[重生](156)
“救救我!救救我!”
失去秩序的天地间,那一声凄异的呼唤实在太过渺小。
“求求您!求求您!”
小孩无措惶然地落泪。
男人眼中的光影微不可察地轻动一下,却连眼皮也不曾眨一下。仿佛刚才那一点轻动也只是错觉,男人仍然保持睨视着他的姿态。
两块岩石在破碎的天地间一上一下,距离越发遥远。
小孩渐渐无力呼喊,趴伏石面上,低声哀戚:“求求您……救救我……救救我……”
在天地间胡乱漂浮的岩石砸下来前,小孩最后不甘心地望向那道逐渐远去的身影。
极其怨恨、恳求、绝望的一眼。
在对上那男人目光时,即将丧命的小孩忽地凛然一抖。
——世上怎么会有人拥有那样的眼神?
乍看去,浅淡如无风之水面,无悲无喜。细看去,却同时幽深如道法之玄妙,包容万物。复杂而又简单,哀悯却又残忍。
他俯瞰万物众生,超脱天地之外。他注视他,只是注视正在毁灭的万物之一罢了。
那种眼神,绝非是人,也绝非是神。
那双眼神告诉葬身于巨岩的小孩,告诉这破碎的世界——
他就是规律,他就是秩序。
作者有话说:
时隔好多天的更新。
鸽子精已经愧疚到把头埋进地里呜呜呜。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秦亦然 2个;可悠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悠儿 85瓶;☆W☆ 5瓶;karen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通天境|一
——
虽然启程时晚了别的门派一步, 但清都山一行却是最早抵达自家门派的——祖师爷留下的传送阵法便在京城城门外,可以直达清都山。
“所以, 这是郑掌门家的远方亲戚?”一伙弟子在山门前围住七八岁模样的言弃, 好奇不已。
“顺道来我们清都山游玩,”衣轻飏在一旁点头补充,“过几天我就把人送回去。”
“原来郑掌门上山多年居然还和自己的亲人有联系?”弟子们很是惊奇对大多数修道之人来说, 拜入师门就意味着斩断尘缘了, “对了小师叔,他叫什么名字啊?”
前一句让衣轻飏恍惚了一瞬, 他淡道:“阿言……吧。”
总不能叫阿弃?寓意多不好。
阿言从好奇围观的人群里艰难抬起小脸, 似笑非笑地瞪向衣轻飏。衣轻飏用力揉揉他脑袋,笑了笑:“好了, 进门去了。”
在许久都没小孩出现的清都山上,突然冒出个模样乖巧(这点有待商榷)又好看的小孩,其轰动程度可想而知。几个师姐牵住阿言,一边带他参观一边叹气:
“自从九七他们长大了,就一点都不可爱了呢。连头都不给师姐们摸了, 唉,男大不中留。”
叶聆风路过时听见了, 摇了摇头。
步九八路过时听见了, 冷笑一声不作答。
衣九九路过时刚好错过这句话, 只瞧见前面俩人步子突然走得飞快,一溜烟一拐弯人就不见了, 只剩他懵懵地看着几个师姐和言弃:“他俩怎么了这是?”
师姐们笑呵呵:“九九呀, 上回师姐们跟你说的介绍道侣的事, 考虑得怎么样了?”
“介绍”这俩词出来, 后面都不用听了, 衣轻飏背脊凛然,心里给不提醒他一下、只顾自己逃的九七九八狠狠记了一笔。
言弃弯起唇,背对着几位师姐,露出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笑容。
“是呀,九九哥哥,”他「乖巧至极」地接话,“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小嫂嫂呀?”
“啊……这事。”衣轻飏垂下眸,视野涣散地向下,面向着几位师姐后退几步,“我改天再……”
说时迟那时快,他即刻转身飞奔离去——此刻正是决胜之时,几位师姐应该还沉浸在他那句话,没能反应过来……
后衣领忽然传来力道。
命运终究揪住了他的后脖颈。
“九九,还跟师姐们来这招?”
衣轻飏无奈转身:“请师姐们赐教。”
师姐们你看我我看你,却是忽然犹豫了,好半天才问:“九九,你们去京师之后,我们和二师姐闲聊,从她那得知……你有心上人了?”
衣轻飏一怔:“嗯。”
师姐们松口气:“你这孩子,早跟我们说不就成了,师姐们还会做那棒打鸳鸯的事?白给你介绍玉妙宫的女修了。”
另一个师姐说:“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九九?是不是不好意思跟人姑娘说?师姐们帮你撮合啊。”
呵……言弃冷冷一笑,谁不好意思?衣九九?这话脱离这方圆十米的距离,没一个人信。
看来二师姐没说那人是男是女了。
“劳烦师姐们挂心了。”衣轻飏叹口气,随意揉乱后脑头发,“但……我自有打算。”
言弃继续冷笑,只怕说出去吓死你几位师姐吧?
师姐们顿了顿,小声问:“表白心意了没?”
衣轻飏一五一十地答:“表白了。”
“啊。”师姐们轻呼一声,又赶忙压低声音,“那在一起了?”
不是师姐们偏心。就九九这条件,模样自不用说,算上实力也是年纪轻轻的天阶榜第一,性格嘛……呃,总体上瑕不掩瑜,瑕不掩瑜。别的不说,对心上人肯定实打实地好。
师姐们想当然地如此认为,却不想衣轻飏默了片刻,背着手,极其含糊地摇头:“不好说,不好说。”
向别人介绍大师兄是道侣,确实是他先说出来的。可反倒是先说出来的那个人心里清楚,他们并没到那一步。向别人介绍道侣,既是说给别人听,也是说给对方听,是一个小小的、却忐忑的试探。
但话又说回来,那种外人在的场合,无论他说什么,大师兄都不会反驳。
所以一切好像又回到原点。但,“不好说”又在于——冥冥之中,他们之间似乎又达成了一些默许的默契。衣轻飏能肯定,哪怕他现在跟任何一人说大师兄是他道侣,大师兄本人都不会反驳一句。
师姐们从他脸上读出郁闷来,不由关心:“九九你和你那心上人……你有什么烦恼尽管和师姐们说来,我们好歹长你些年岁,总能给你点建议。”
夹在双方之中的言弃悄咪咪竖起八卦的耳朵。
衣轻飏感觉自己正如陷在庐山中识不出真面目,既无法肯定也无法否定,患得患失得煎熬,他没精打采地摇头,“也不算什么烦恼。”
化作剑身的绕指柔悬在他腰侧,衣轻飏握住剑柄无意识摩挲,沉吟片刻:“好比是……打个比方,我和他若隔着九十九步,九十八步已被我走完,再无法前进。而对方也终于向前迈出半步,只有剩下那半步……无论如何也不肯给我。”
“所以……”他寂寥地弯起唇,“有种无能为力感吧。倒不是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到达了极限……我甚至觉得还差得很远很远,远不止于当下。”
他顿了顿,“可……那些空白的领域该如何延展却毫无头绪,我觉得自己已尽了最大努力,但,还是远远不够啊。”
“这——”一个师姐眉头拧起,“不是对方在吊着你吗九九?”
“嗯?”衣轻飏茫然抬头,一时没反应过来,“吊着我?”
师姐们却异口同声,异常愤慨:“对方就是吊着你啊九九!既不拒绝你也不接受你,这不是吊着你这是什么?这人简直……自私!”
“不不不!”衣轻飏头赶紧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绝对没有这么想,他、他……”
语气渐渐坚定:“对我而言,他是最无私的那个人。”
师姐们却都以一种「完了这孩子没救了」的眼神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