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之远[重生](92)
衣轻飏侧头。
郑掌门摇摇头:“这八苦搁谁身上,都得逼疯啊。”
衣轻飏眼底闪过微微的光:“郑道友以为,天道故意逼历经八苦的异数走上绝路?”
郑允珏笑笑:“走上绝路的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衣轻飏眉笼起:“这样做,对天道有什么好处?”
郑允珏忙摆手,撇清关系:“我可没说天道是故意的哈。也许是它明知降预言惩八苦,最终可能致使异数走上绝路,但它也有那个自信——异数即使走上绝路,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呢?”
衣轻飏点头,认可道:“郑道友讲这么多,前半部分的逻辑倒是通顺。”
至于后面天道降下预言的真实原因,这猜测却有些说不通了。
怎么说得,像天道故意引他走上绝路,好毁天灭地一般?
郑允珏笑摇折扇:“说着玩玩,衣道友当个笑话听就行了。”
衣轻飏往后殿的大门走去。
“多谢郑道友这一路招待了,我今夜再叨扰一晚,明日便启程去鹤鸣山。”
“……”
“衣道友。”
郑允珏却并未跟上他,后殿的灯符熄了,他半个身子隐匿在了阴影中。
“怎么?”
衣轻飏回头。
郑允珏脸上神色辨不清,“你可知道,六大派隐藏了预言的后半部分?”
衣轻飏微微怔忡,还是两辈子第一次听说。
“八道预言,前四道都与公布出来的无异。唯有后四道,每一道都多出了一句话。”
“多出了什么?”
衣轻飏心中快速推算,后四道预言的第一道降下时,正是三百多年前。
站在这个时间点,再往前一百年,玄微刚刚在终南山结束布道。此后三百多年,有关玄微的全部记载销声匿迹。
那场布道结束后,他去了哪儿?
他隐隐有了预感,和这预言的后半部分有关。
果然,郑允珏说:“异数虽难以根除,却有救世者将降生于世,力挽狂澜,拯救苍生。”
“他与异数一阳一阴,命格相悖,终将一死一活。”
衣轻飏猜到了。
玄微由于某种原因,在三百多年前下凡转生为人。
天道同时为其降下预言。玄微转生为人,便为了铲除异数而来。
或许,这就是过分偏袒异数的惩罚。
——由他亲手了结异数性命。
天道,预言,玄门,天下人——会逼他们一死一活。
第58章 昆仑雪|四
——
地牢壁上烛影幢幢, 衣轻飏蹲在一个魔修前:“昆仑山巅?你确定长乩关在那儿?”
上辈子长乩几乎没提过他确切关在哪儿,现在衣轻飏想找他, 还得来问这些魔修。
魔修猜不到他问这事的意图, 也不想告诉他。这道士可是清都山的人,万一回去就喊人把昆仑山的结界加强了怎么办?
但谁知道这道士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是踩着他影子,便能将他神魂拿捏住, 这是哪种邪门道法, 他怎么从没见过?
魔修瑟瑟发抖:“大仙,小的说是真是实话!您要再具体问少主关哪儿, 那我也不知道了啊, 我只知道他被关在昆仑山巅了啊,大仙!”
“行吧。”
衣轻飏拍他脑袋一下, “小子,我量你也没那么多鬼心眼。”
子子孙孙就这么干等着结界削弱的主意都想得出来,这脑子,这心眼,也只能当赤混他手下了。
“好好待牢里改过自新吧。”
魔修们抹泪:“是是, 大仙,我们去了外面一趟, 也觉得还是在牢里待着最自在。”
衣轻飏叹气:“说了, 别叫我大仙。”
叫得心烦啊。
魔修们:“好的, 下回绝对不会了,大仙。”
衣轻飏:“……”
行叭。
——
衣轻飏出了阴暗的地牢, 谢过郑允珏让他见那些魔修们一面。郑允珏也不多问他进去干嘛, 只笑问:“衣道友可是要启程去鹤鸣山了?”
衣轻飏道:“我也不会御剑, 剩半个月, 边游玩边赶路过去, 时间也刚好来得及。”
郑允珏语气艳羡:“游玩好啊,我这儿还有一堆有关这些魔修的事要处理,半月后咱们再在鹤鸣山会面?”
“这是自然,郑道友。”
说罢,衣轻飏拱手告辞。
撇开郑允珏上辈子最后坑他一把不谈,单论这人,客观公正地讲,衣轻飏觉得还行。
大概是各为其道罢了。他要灭道,自然便有人要卫道而已。
离开青烟袅袅的紫虚观,衣轻飏背着郑掌门给他准备的包袱,里面装了干粮、水袋和盘缠。他并不急着南下,而是继续往西,向荒原与雪山而去。
大师兄没有再来信。
反倒是二师姐,九七九八他们先后来了信。
衣轻飏坐在一块石头上,一面就着水,咬硬邦邦的干粮,一面读二师姐他们寄来的符纸金字。大概是问他好不好,一路怎么样,多久抵达鹤鸣山。
其实没必要走路,他又不是什么真的不会御剑的炼形期弟子。
只是想拖延一会儿时间,路上顺便想些事罢了。
油纸包着的干粮饼吃完,衣轻飏将纸裹巴裹巴,饼渣聚在一起倒进手心,仰头送进嘴里,一点渣子都不浪费。
他慢慢地嚼,慢慢地想,那张昳丽惊艳的脸上浮现沉思的神色。
紫虚观这一趟,许多事都渐渐理清了。
这是他的第八世,自第一世为大师兄所救后,他可以笃定,后面几世他几乎都遇见过大师兄。
因为某些原因——可能是被谁故意消除了有关大师兄的记忆,上辈子衣轻飏卜算前世,忆起了前七世的所有,独独忘了大师兄。
但刻进骨子里的记忆永远存在,总会因某些契机牵扯出曾血淋淋的伤口,牵扯出引他疼痛却不敢忘的人。他的每一世,几乎都有大师兄的参与。或者说,大师兄因善意接近他,却反倒冥冥之中成为了他的「苦」。
但这不能怪大师兄。
命数,真的是一个琢磨不透的东西。他喜欢大师兄,这份喜欢却成了折磨他的根源,如何能怪到被喜欢的大师兄身上去?
命数琢磨不透,可衣轻飏又不信命数。
否则上辈子他不会执意逆天命而行,意欲强行破除自己的八苦命格。
但又是谁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是因为天道没料到灭世预言真的会实现,又奈何不了已被放出的神器怨气,只好让他重生,对付这些怨气?
还有好多东西是乱麻一团。
直觉告诉他,这些一团乱麻的东西才是大师兄真正想隐瞒的事,是他摸清大师兄心结的关键。
若他想要大师兄不再回避……
若他想要知道大师兄对他的真实想法……
他必须要先知道所谓真相。
而且……衣轻飏想得有点远,若是大师兄真对他有那么点,超乎师兄弟的感情,他又有把握追到大师兄——
那之后呢?
这可是他的第八世,一劫形成的关键时期,衣轻飏可不想在这时掉什么链子,让他即使和大师兄在一起了,也落不了一个好结局。
既然在一起了,他就要让大师兄幸福。
他得先弄清真相,才知道如何对付天道。
是的,衣轻飏在短短几天内打定了主意,重操旧业,继续和天道作对。不过是再试一次罢了,他已经输过一次,还有什么可怕的?
只有改了命,破了八苦之劫,他后面才能和大师兄好好地在一起。
尽管他现在还没和大师兄在一起,但衣轻飏已经自作多情地想到那一步去了。
总不能人追到之后才来想改命之事吧?他这才叫有备无患。
什么「一阳一阴,命格相悖,终将一死一活」?见他大爷的鬼去吧,他衣轻飏什么时候信过这种鬼东西?
拍掉手中饼渣,谋划好未来,衣轻飏神清气爽,站起身想了想,把芥指打开,一把揪出赤混后领子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