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撒怎么了?(46)
罗伯特院长的眼睛因病长年湿润,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以泪眼默默凝视你,比一切言语都令人感到愧疚。
泽维尔的翅膀不安地扇动了一下:“也许我现在该就回房去等丹尼尔修士。”
“我想也是,”院长站起来,“我送你们出去吧,正好我也要去找路易取药。”
院长的房间在六楼尽头,推开房门,可以看到有一个抱着一摞书的青年修士走在前面,看样子正要下楼去。
“加文修士。”院长说。
那青年愣了一下才迟钝地转过身来,怯怯地应了一声,那果然是加文。他在原地等三人走近了,才害羞地向泽维尔和以撒打招呼。
加文怀里抱着的书高得直抵上他的鼻子,以撒提出要帮忙拿一些,被他拒绝了——然而,只听木地板吱呀一声,加文脚一崴,惊叫着跌倒。
以撒手疾,连忙扶住他,小山一样高的书籍却哗啦啦倾倒下来,把墙边立柜上的花瓶撞得跌碎在地。
“噢!”院长惊叫,“加文,你——”
“我没事,”加文摇摇头,扶着墙站起来,望着地上花瓶的碎片,满面通红地道歉,“或许刚刚是踩到了不结实的木板。实在对不起,这……”
院长坚持凑上来查看加文的情况,确认连一道擦伤都没有,他才叹了口气说:“唉,你没事就好,天主保佑。”
泽维尔和以撒帮加文把落在地上的书捡起来,院长也吃力地弯下腰,泽维尔正要劝住他,却发现院长并不是在捡书,而是在收集花瓶的碎片。
“天啊,罗伯特院长,”他说,“如果割伤了手,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院长摇摇头:“没事、没事。这是很好的花瓶呀,泽维尔先生,一只很好的花瓶。你看,它碎在地上的全是大片的厚瓷,也许交给路易修一修就能放回来了。”
以撒忍不住瞅了一眼泽维尔——家里书桌上那匹瓷制的彩色小马曾经被他打碎一匹,泽维尔心疼的模样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果然,泽维尔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转而帮院长把碎片收集起来,用外套一兜,提去交给路易——路易看到这堆碎片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我没补过瓷器呀。”路易说。
不过,看着小老头失落的眼神,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硬着头皮改口说:“我尽力试试吧。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把药给您……”
院长暂且留在路易那里,加文要把阁。泽维尔主动提出要帮忙,于是和以撒一起分摊了一部分书籍,三个人一起往藏书阁走。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书啊?”走了两层楼,泽维尔问。
以撒以为他累了,二话不说,把他怀里的书捞到自己这里,泽维尔害羞地挠挠脸,推辞了一下就由他去了。加文睨着他俩的小动作,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总是借了书就忘记还,今天想着再也不能拖延下去了,所以整理起来一次性带走……没想到会出这种事。那只花瓶据说是二十年前某位爵士赠与的。不过可别误会,院长不是巴结什么人,就算是来路普通的碟子杯子,他也总是舍不得。”
“这么说,院长是个节俭的人。”泽维尔说。
“啊,是,”加文赞同,“俭省是必不可少的美德。”
吃一碗倒半碗的资本家泽维尔不置可否。
以撒嗤地笑出声来。加文问怎么了?以撒说:“我想到高兴的事。”
泽维尔重重干咳一声,他才闭上嘴,然而尾巴却愉快地甩来甩去,如果魅魔尾巴会发出声音,想必已经嘎嘎笑得掀翻屋顶了。
上帝,泽维尔想,还好人类什么都看不到。
他连忙转向另外一个话题:“冒昧问一下,您和丹尼尔熟悉吗?”
“丹尼尔修士?不,不太熟。”
“那么您知道有谁和他关系比较和睦吗?我很担心跟他交流时出现什么意外。”
“倒也没有那么可怕,丹尼尔只是急躁,他人不坏,”加文说,“我记得路易修士跟他们兄弟俩关系都不错。”
“路易似乎跟许多人交好。”
“是呀,毕竟他很能干,又是医生。”
……
从藏书阁回来到丹尼尔来访的这段时间里,泽维尔问过以撒,他的魔法水平能做到什么。
以撒用一个响指打出火星来,微小的火苗在指尖颤抖,没一会儿就熄灭了。
“我是说,”泽维尔说,“你魅魔的能力。”
“那就多了,”以撒掰着指头数,“比如,我可以让人一直保持勃起状态几个小时,因为副作用很大——可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会阳痿,所以我没对你用过。”
泽维尔刚喝进嘴里的茶都喷出来了。
“不是这个,”泽维尔无奈地说,“让我的线人晕头转向的那种魅惑术,具体怎么用?”
“哦,那大概是在对方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时候操控他,模糊某段记忆、让他做些简单的事,或者回答简单的问题。”
以撒想了想又补充:“最后这个跟吐真剂不一样,只要他潜意识足够抗拒,说出来的就未必是真话。嫉妒说,配合一定的话术就能套出很多信息,不过我从来没问过太复杂的问题,一般就是怎么样爽不爽——这一类助兴的话。”
“……倒也不必把这种情史告诉我。”
以撒无辜地眨眨眼睛,那副灵敏的狗鼻子却没闻到满屋子的醋酸味。泽维尔转头看见窗外绿得逼眼的新叶,不知怎么,忽然觉得那重重叠叠的绿荫无比恼人。
“算了,不说这个。我担心那个丹尼尔是个不会好好说话的家伙,可能要你帮帮忙,”泽维尔说,“你附耳过来……”
叽里咕噜给以撒吩咐了一通,话音刚落,就有人敲响房门。
开门一看,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我就是丹尼尔。”
泽维尔引他进房间,两人面对面坐着,面面厮觑,一时无语。
丹尼尔可能身高六英尺有余,看上去比泽维尔高大许多,他的目光落在泽维尔身上,有一瞬间流露出轻蔑的意味,那神情虽然不凶恶,但也与和善无缘。
“那个亚洲侦探的事与我无关,”丹尼尔一坐下来就冷硬地说,“您尽可以问我问题,不过绝不会有任何收获的。”
泽维尔皱了皱眉,不过他还是温和地按照惯例问了些问题,丹尼尔的确有问必答,只是惜字如金,就差把“懒得配合你”写在脸上。
泽维尔第三次叹了口气,这时,以撒猛地站起来,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我,”他说,“去倒茶。”
以撒的语气恶狠狠的,听起来更像是要去抓一个倒霉修士放血来喝。他离开的这一小段时间,房间里像死了人一样安静。
过了一会儿,以撒端来两盏茶,重重搁在桌面上。然后他一屁股坐在泽维尔旁边,目光炯炯的盯着丹尼尔,后者局促地挪动了一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态度突然比之前友好了一些。
泽维尔说:“您似乎对李侦探印象不好。”
“他简直不可理喻,”丹尼尔说,“竟然怀疑我为了一年五百磅就——就谋杀我弟弟。”
“我从很多人那里听闻您和戴维修士兄弟情深,”泽维尔说,“不过,对侦探来说,所有人的嫌疑完全均等,亲情、爱情都比不过动机和时机。”
紧接着,泽维尔给他讲了一个他经手的案子——某人蛰伏在富豪亲戚身边做小伏获取信任,待遗嘱修改得对他有利后,买通毒杀亲戚,以求尽快分得遗产。
“您在暗示什么,泽维尔先生?您的意思是说,我也可能为了五百磅做出这种恶事?”
“一个小学教师的年收入大约一百磅,”泽维尔慢吞吞地说,甚至还喝了口茶,“五百磅可不是小钱呀。”
“……您究竟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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