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潮(123)
“当然了。”狼尾青年爽快地答道,走过来把吉他挎到了花雅的身上。
“哎,你干嘛呀!”花雅轻斥江旋。
“你知道吗,十七岁那年,你抱着吉他弹唱的样子,在我眼里就像萤火虫一样会发光,”江旋感慨说,“但是,已经有很多年都没见了。”
花雅神色闪动。
“兄弟,露一手呗!”狼尾青年起哄说。
吉他都挎身上,能不弹吗?
花雅坐在沙漠里,迎着篝火,修长的指尖拨动琴弦试音,属于身体里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他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那个小小的县城,穿着校服在操场上奔跑的少年。
啊,他有些想故乡了。
“穿过旷野的风,你慢些走,”花雅看着篝火轻轻唱,“我用沉默告诉你,我醉了酒,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连风都听不到,听不到......”
青年的长睫垂着,被火光照射的阴影投在脸上,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嗓音低沉丝磁,不像是唱歌,很像是身处远方的游子,在诉说着一个悠久的故事。
火光是暖的,周围说话的嗓音全部静了下来,聆听着这首歌。
江旋心很疼,在场的所有人,只有他能听懂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是有着七里香蝉鸣的夏天,少年的风华正茂,再也回不去的年少。
当花雅唱完时,江旋握住他的手腕儿,凑过去吻住想了七年的嘴唇。
像是印证着,他不会离开,他永远在身旁,他想给花雅的家,从来都没有变。
第81章
江旋的这个吻很轻,很浅,还带着小心翼翼,篝火里燃烧的柴堆噼里啪啦地响,为西北的风吹过的沉静增添了特别的氛围。
花雅瞳仁里那张深邃冷酷的脸像是被火焰融化了般,显出他记忆里的温柔缱绻,随着距离的移动,由先开始靠近的朦胧到吻过之后缓缓离开的清晰,他俩的眸子只有对方。
“情侣啊?”狼尾青年满脸震惊,坐在他俩身旁压着声音问,“我以为你俩是朋友一起来旅游呢。”
花雅抿着嘴唇笑了笑,没有回。
“还在追。”江旋看着花雅说。
狼尾青年更震惊了,“还在追你就亲人家!你这不是......耍流氓么?”
“啊。”江旋应了声。
看见他俩面上都带着浅笑,狼尾青年不相信地说,“就是情侣吧,逗我呢是不是,嗐,我在路上见过的各种各样的情侣多了去了,像你们这种的我见怪不怪了都。”
“真的吗?”江旋问。
“真的,”狼尾青年说,“让我印象最深的有一对情侣闹分手,而她俩冷静的方式就是一起去旅游,在路途中,有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从未见过的大好河山,有没吃过的地方美食,可以治愈沉闷的心情。她俩说,如果在旅途中还是能为某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为彼此而触动的话,说明还有爱,只是当时的怒火冲昏了头脑,经营了几年的感情,也不想说散就散,毕竟还是两个同性别的恋人,哦对了,她俩是女生。”
“那.....她俩最终分手没?”江旋听完狼尾青年说的话,低哑的声音问。
“没分啊,”狼尾青年笑着说,“其实我觉得她俩这样的方式挺好的,一方面,在旅途中真没心情想别的,光顾着看风景去了,气呢,也慢慢地消了下来,另一方面,旅行了趟还是想分手的话,那就证明是真的不想爱了,这份爱情已经让两个人很累,你说对吧兄弟。”
被视线看得久了,花雅从沙砾里抬起头来,侧脸,看着江旋,与他对视。
江旋一愣,回答的话噎在喉咙里。
“对。”花雅轻声说。
“相遇既是缘,”狼尾青年站了起来拍拍裤子上沾染的沙子,“祝愿你俩幸福,一直走下去。”
江旋蓦地低头,深吸一口气。狼尾青年离开了篝火丛,余光里,花雅牵着椰子的狗绳儿也站起了身。
“我先上去休息了。”花雅说。
“嗯。”江旋闭眼回,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抽上。
花雅进了店里,店长姑娘坐在咖啡吧台上撑着额角昏昏欲睡,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睛看到了他。
店长笑着说,“刚刚你唱的那首歌很好听,今晚的篝火温暖吗?”
“嗯,很温暖。”花雅点头说。
“那就行,”店长说,“这两天客人很多,明天估计还要热闹一点儿,希望你们能认识志同道合的朋友。”
“谢谢你。”花雅弯眼。
“我想.....”店长指了指椰子。
“摸吧,”花雅把椰子牵到她面前,缩短了牵引绳,“它很乖,不咬人。”
店长欣喜地眨眼,伸出手先是轻轻摸了下椰子的狗头,见椰子露出萨摩耶经典笑容,还把头主动往她那边拱,姑娘胆子大了些,双手开始撸狗,“啊啊啊啊,它好可爱啊,叫什么名字呀?”
“椰子。”花雅说。
“椰子,它的毛好白啊,太可爱了太可爱了!”店长一摸就停不下来了,“它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小公狗。”花雅笑着说。
“原来是只小公狗。”店长正摸得开心,江旋叼着烟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走吧,休息了,”江旋扫了一眼店长,“养精蓄锐。”
店长被寸头酷哥这一眼看得有点儿毛骨悚然,摸椰子的手僵了僵,直觉不对,对花雅说,“时间也不晚了,你们早点儿休息。”
“行,”花雅低头,“椰子,跟姐姐说拜拜。”
椰子顿了两秒,朝店长呜咽了两声。
“我的心要化了。”店长被可爱晕了,“晚安修勾。”
进了屋,江旋在背包里翻出椰子的睡袋给小狗充满,在花雅找出衣服快要去浴室时,他立即不经意地问,“店长都给你说了些什么,感觉你俩聊得挺开心。”
花雅打开浴室门的手一顿,感觉屋子里酸味满天,“问椰子去。”
江旋单膝蹲着,看了看紧闭的门,又看了看趴在地上打瞌睡的椰子。
“宝贝儿,”他觉得自己是傻逼了,竟然真的会去问一只话都说不了的小狗,“你爸和那个女生说啥了?”
椰子哼出一口气,没精打采地瞄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好烦啊,不要打扰我睡觉好不好。
“嘿,个小没良心的,”江旋气笑了,“我这还在给你充睡袋啊。”
椰子彻底扭开狗脸了。
江旋叹了口气,“行吧,是我不够努力。”
他坐到沙发上等花雅洗完澡,掏出手机刷了会儿,朋友圈那一栏几十条红点消息,还掺杂着他大院儿的几个兄弟私信的慰问。
点开,一溜水儿的调侃,有失踪人士回归的,有弟媳论的,还有疑问的,你这就把人追到手了?
朋友圈的评论他没回,点开消息回复那几个的消息。
-棠萡:真好啊,怎么把他给追回来的?
-江旋:没有,还在追。
-棠萡:?你这架势我以为你已经追回来了呢。
-江旋:还不够。
-棠萡:什么还不够?
-江旋:我做得还不够。
-棠萡:有这想法是好的,多追会儿也没什么,最起码你还能看到他是吧。
江旋看见这句话,打字的手停了。
余烬的去世是他们所有人心中的伤疤和痛苦,没办法,余烬病痛从小到大缠身,没有资格奢望明天,多活一天对余烬来说,就是最美的礼物。那时接到军区家属电话,告诉他余烬抢救无效死亡时,江旋才从训练场上爬下来,听见这则消息,无力蔓延全身,此刻,他体会到花雅失去亲人的感同身受了,原来心痛到窒息,是这样的,恨不得去死了。
是啊,他还能看到花雅。
看他的笑,看他的难过,看他的快乐,但是棠萡却永远也看不到了。
“咔嗒”,花雅听见浴室门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