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潮(22)
苗禾神色顿时欣喜,“真的,吗,姐姐。”
听着这女孩儿开口说话的腔调,江旋又看向苗禾,诧异道,“姐姐?”
“小苗一直都把小椰喊的姐姐,”花丽珍摆放早餐闻言解释了一嘴,“没纠正过来,这孩子喊习惯了,形成口癖了。”
江旋抿唇,从他的角度看,花雅侧脸对着他,长发用黑色夹子夹着,有些散发垂在他线条分明的脸侧,是挺像一个姐姐。
“今天不出去啊小椰?”花丽珍问。
“嗯,想休息,”花雅说,“有些累。”
“你知道你外婆我听见你累有多高兴吗?”花丽珍顿时精神抖擞起来,“想吃什么?待会儿上街给你买!”
“您做什么吃什么,”花雅笑了笑,“不挑。”
“行。”花丽珍欢快地应下,“小旋再在咱们家多玩一会儿,奶奶做好吃的。”
江旋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婆孙俩的对话有些愣神,被花丽珍一问倏然回归思绪,连忙开口,冷沉惯了,他即使带着对老人的尊敬却还是有一股生硬感袭来,“我要回去了奶奶。”
“回去干什么呀,反正放暑假也没事儿,”花丽珍笑着说,“刚好今天小椰也在家。”
“额,那个我......”江旋叹了口气,“我是真的要回去了。”
“他要回就别强留老太太,”花雅淡淡地开口,“别人家长也会担心。”
“噢,也是,”花丽珍反应过来,“你吃了早饭再走,来来来,坐下吃饭。”
晨阳透过青梅树的枝丫投射在石桌,斑驳的光点随风摇曳,江旋埋头吃早饭的瞬间,一颗青梅砸在了他剃着贴皮儿的寸头上,然后滚动了一圈,静落到花雅的面前。
江旋拿筷子的手一顿,掀起眼皮看了坐在他对面的少年一眼。
现在不知怎么,青梅已经形成了他俩之间无法用言语诉说的感觉。
“哎哟,果子熟透了,”花丽珍率先开口打破两个少年彼此散发出来的无言气氛,“没砸疼你吧小旋?”
江旋收回视线,言语轻快地回,“没。”
末了,又补充道,“这树上结的果子挺多。”
“嘿,老树了,”花丽珍说起这个打开了话匣子,“比小椰的年龄都还大呢,是他外爷种的,每年结得果子多,小椰还小的时候就是我摘来酿酒,现在他长大了都是他在酿。这不前些天才摘了一箩筐,小椰酿了两大壶!”
“酿酒?”江旋嘴角上扬,“厉害。”
“酿好了来喝点儿?”花丽珍笑着问。
一直和苗禾默默吃饭的花雅终于舍得抬眼与少爷的黑眸对视,没有什么情绪,倒有些以为江旋不会答应的肯定。
“好。”江旋应道。
花雅挑了挑眉,心里暗槽,怎么跟沙地里的萝卜一带就起来了?
少爷蹭完早饭没有多留,穿着花雅的那一身衣服离开了,像有父子间的默契似的,江旋前脚刚走,江彧后脚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趁着花丽珍收拾石桌上的早餐之余,花雅走进卧室接通电话。
“小旋回来了吗?”男人问。
“嗯,才走。”腹部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花雅呼吸乱了一瞬,嗓音沙哑地回。
“你声音听起来这么疲惫?”江彧说,“生病了吗?”
隔着手机花雅都知道江彧此刻蹙着眉,他稳住呼吸,缓和地回,“没有,就是早上起来的有些早。”
“那你今天就好好休息,”江彧叹了口气,“对了,小旋昨晚睡的沙发还是床?”
花雅捏着烟盒抖出一根烟点燃,咬住滤嘴含糊道,“床。”
电话里又静默了几秒,随后江彧骂了句,“臭小子,我不是叫他睡沙发么。”
“嗯?为什么要叫他睡沙发?”花雅修长的手指抖了抖烟灰,懒调地问。
“你们两个身高腿长的男生睡在一起不挤么?”江彧问,“他块头那么大,和你不是摩擦胳膊就是蹭腿。”
花雅轻笑了声,“江彧,这醋没必要。”
“没吃醋。”江彧欲盖弥彰的嘴硬。
“嗯,没吃。”花雅顺着他的台阶下。
“小椰!我要去买菜啦,再问一遍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花丽珍在院子里大声问。
卧室门先被人用手轻敲了敲,苗禾的毛茸茸短发探了进来,断断续续地说,“姐姐,我陪,花婆婆,去买菜。”
“去吧,”花雅笑了笑,“给你花婆婆说叫她随便买。”
“那女孩儿还是叫你姐姐?”江彧在听筒听见苗禾的声音,带着笑意问。
“对,怎么了?”花雅漫不经心道。
“没怎么,”男人点烟的打火机混合低沉的嗓音,“成年再说吧。”
第16章
八月下旬,南中开学的日子。
蝉鸣嘶叫个不停,烈阳当空照,盛夏的炽热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自从在台风那次被人拿刀砍伤了腹部,花雅就以事儿忙的理由避开去贝湾,碍于江彧七八月的出差行程多,也没有时间来和他相处,他倒落了个自在。
跟顾嘉阳他们去电影院摆摊,在车行修车,和丁丞接活儿,顺便熬夜补个暑假作业,在开学前两天夜晚,八人男寝群终于等到了学神的答案。
于是决定一支笔,一盏台灯,一个夜晚,创造出奇迹来。
花雅也没有再跟少爷创造出碰撞的巧合,更没有看见她。
但就在开学前一天,江彧风尘仆仆出差回来,叫他来趟贝湾。
这次他还是骑着车驶入日落大道,怀揣探究的心思特意在遇见她的地点停顿,想弄清楚到底是海市蜃楼的幻觉,还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他不觉得荒谬或者不对劲,他的感观真情实切地告诉他,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相,而非猜想。
日落大道中央什么也没有,夕阳洒在滔滔海浪,仿佛鱼鳞的鳞光,有几艘敦厚的船鸣进入他的耳蜗,安全线之外的砖栏哪有什么人。
花雅眯眼无言地看了会儿,捏紧车把朝跨海大桥的另一头骑去。
“别操心了妈,”江彧说,“就让小旋在这里读两年,大学再考到鞍城就行了。”
江彧的车停在门外,花雅把死飞锁在江彧之前专门为他搭的停车棚里,客厅门打开,他清晰地听见了里面的对话。
江彧的这一声妈让花雅进门的脚步一顿,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想扭头返回的心思。
这么想他还真就这么做了,刚辄身,头顶传来少爷的轻嗤,还有低沉懒洋洋的语调,“提着菜呢哥,想走?”
花雅倏地抬头,和楼上江旋的黑眸相望。
被人抓包他脸不红心不跳,“车没锁。”
那死飞明晃晃的铁锁就锁在铁杆上。
“小椰?”江彧站在门口,疑声,“怎么不进来?
花雅把带来的青梅酒连同买的菜递给江彧,抬起长睫,“这不来了?”
江彧接过,揽了揽少年的肩。
客厅里坐着身穿唐装花稠的老太太,满头银发,用一根木簪挽着,听见声响转过头,花雅才看见她的正脸。
年龄跟他外婆差不多,但面上没多少皱纹,光从神韵就能看出是矜贵之人,褐色双眼不似其他老人浑浊,明亮得紧,双耳佩戴翡翠耳环,脖颈间套着白泽亮地的珍珠,都是些养人的配饰。
花雅在外面就知道她的身份了,江彧的妈,江旋的奶奶。
老太太看着他,细柔的声音开口,“这位是?”
“我资助的学生,”江彧对跟江旋说的一样的谎言,“南中的,跟小旋一个学校,叫——”
花雅注意到江彧的停顿,看了眼男人的侧脸。
“小椰。”江彧说出他的小名儿。
“小椰......”老太太喃喃重复,继而不再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