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潮(38)
花雅搁在饭桌上的手机不停地响。
某八人男寝群。
-于佳阔@花雅:去医院医生怎么说?严重吗?
-顾嘉阳:小椰不在的
第一节晚自习,想他【哭泣】
-党郝:今晚小冯没来,班级闹翻天了,小椰班长快回来吧!我受不了了!
-顾嘉阳@党郝:是打扰你玩手机撩妹了吧【抠鼻】
-党郝:我操,隔了两排你还发消息,你是变态吗?
-党郝:对了小椰,你脚没事儿吧?
-顾嘉阳:伤到骨头没?
-花雅:没有,就扭伤而已,擦药就行了,兄弟们别担心。
-于佳阔:那就好那就好,江旋呢?你俩在外面吃饭吗?
-花雅:嗯,吃完就回来,你们要带什么东西吗?烤串和鸡锁骨什么的。
他们直接闪了个电话过来,花雅挑了挑眉,这晚自习没老师守,都要狂得没边儿了。
“喂小椰,阳子他说他要吃运管所那儿的李记锅盔,”于佳阔压着声音说,听背景音,教室的确很吵,“郝子要小熊伴嫁,你那脚不方便,就让江旋跑腿。”
于佳阔说的最后一句话语气理直气壮,仿佛在为下午江旋“横刀插手”的态度鸣不平。
花雅看着对面儿的少爷,对方面上毫无波澜,正沉浸式喝面汤呢,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你要什么?”花雅问。
“我什么也不要,”于佳阔说,“江旋在你旁边吗?”
“在呢。”花雅说。
“哦......”于佳阔带笑的声音说,“江旋,小椰脚受伤了,待会儿拜托你帮我们带一下东西。”
江旋朝花雅打了个手势,示意把手机给他。
少爷拿到手机后,淡声应,“行,重复一遍,你们要什么?”
“李记锅盔和小熊伴嫁,”于佳阔说,“小椰知道地儿,这俩都挺好吃的,你也可以试试。”
“好。”江旋说。
“那我先挂了啊,要下课了。”于佳阔说完结束了语音通话。
手机回到自己手里后,花雅把江旋拉进了他们某八人男寝群聊,心里唏嘘这少爷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吃完饭,对于江彧不在家,江旋处理碗筷的方式就是直接丢进洗碗机,随后走到客厅沙发前,打算搀扶花雅上楼洗澡。
花雅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想着等江旋洗完澡之后就回学校去,但江旋握住他胳膊往脖颈搭的时候,吓了他一跳,没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操作。
“干什么?”花雅被迫站了起来。
江旋低头看着他,“洗澡啊。”
他俩现在的间隙可以说是用紧紧贴着来形容,他的左臂被江旋握住揽在脖颈,隔着校服薄薄的布料,彼此的体温互相传达,就连呼吸的热气都交错。
“啊?”花雅懵了一瞬,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移脑袋,“我不洗。”
回学校再洗。
江彧不在,他不可能顶着江旋的眼神兀自开了男人的卧室门去洗澡,更别说他和江旋现在也不是很熟,去少爷的卧室洗澡那就更不可能了。
江旋保持着微微低头的姿势,狭长黑眸里全是花雅精致的面孔。他扬起唇角,问,“是因为我爸不在吗?”
花雅听出来江旋问的这话的歧义是什么,这也把他的思绪拉回到一个多月前的暑假,他修完车来贝湾,在江彧的卧室里面洗完澡出来,和江旋打了照面。
“不是。”花雅淡定地回。
“那就洗,”江旋懒得多言,用在操场同样的方式抄起花雅的腿弯将人背在背上,“没必要再见外了,哥。”
说着,就上了楼梯。
花雅对现在的状况感到很心累,不管江旋有没有看出来什么,这打谜语的语调在他的耳朵里听起来就是刺挠得慌。
除开江彧,他并不想对江彧身边周围的一切,朋友,家人,有任何的沾染,他本能地将自己困在一亩三分地里,范围也仅限于桐县供他来交往人际关系了,这突如其来的江旋,被迫的接触,都让他本能地想要逃避。
事实上,他也想要逃避江彧了。
江彧对他好吗。
好。
那为什么想要逃避?
不知道。
江旋背着他拧开卧室的门才放他下地,门开,扑面而来一股清新的香味儿,花雅也看清楚了江旋卧室的全部景象。
墨蓝色墙漆,一股子冷淡调,面积还挺宽敞,衣帽间,球鞋柜,手办柜,再加上落地窗那个大家伙就占了这个卧室大部分的面积,也就显得很充实,没那么空旷。
那个大家伙是金属架构的架子鼓,看模样就能看出来配置不低,配合着墙上灌篮高手的海报,看起来是带有冲击眼帘的酷劲儿。
“爱好还是兴趣班?”花雅下颌点着架子鼓问。
江旋从衣帽间里拿出洗好的花雅衣服,顺带还抽出一条新内裤,说,“爱好。”
“酷。”花雅说,修长的手勾了勾架子鼓旁边电吉他的弦。
电吉他沉闷的声音回绕在卧室,颗粒感和穿透力十足,摇滚气息扑面而来,花雅没忍住,又拨动吉他弦。
“会弹?”江旋问。
“嗯,会一点儿,”花雅说,“之前玩过。”
“把它拿起来弹呗。”江旋看着他说。
花雅倚靠在江旋的电脑桌,将电吉他抱在怀里,垂着长睫弹了首Beyond的海阔天空。
落地窗外面的天还没完全黑,远处沿着海面的桥岸扑闪着路灯橙黄色的光,顺带携着海风吹进卧室里,带动了少年的校服衣摆。
花雅弹吉他的气质跟平常有些不太一样,很特别,江旋上次就发现了。那时他坐在台阶上抱着吉他弹晴天,不管是吉他还是电吉他,花雅动作都非常的......帅气,还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儿。
一首海阔天空花雅没有弹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江旋问,“加入校乐队吗?”
江旋回过神,“你别告诉我你还是校乐队队长。”
“哎,”花雅笑了声,“还真是。”
江旋薄唇一抿,对花雅竖了个拇指。
“来不来?”花雅问。
“看看吧。”江旋说,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他自娱自乐这么多年,就没想过加入什么乐队,参加什么节目,突然地改变现状,他还真维持不好,只能给出花雅一个模糊的答案。
“行,好久想加入的时候就告诉我。”花雅点了点头说。
“你衣服在这,洗过了,内裤是新的,”江旋说着掏出烟盒点燃根烟抽,“把衣帽间的门拉开,浴室就在那里面。”
花雅搁下电吉他脚步缓慢地移动,又听见少爷咬着烟的滤嘴含糊不清地问,“需要我扶你进去吗?”
“......那倒也不至于。”花雅瞥了他一眼说。
花雅拉开衣帽间的门,走进了浴室。
他摸索着墙壁上灯的开关,往下一按,浴室灯光大亮,洁净的白瓷砖亮得晃眼,空间也挺大的。
与他正对着的,是长达两米的白色浴缸。
花雅呼吸猛地一紧,心脏是瞬间被攥紧的绝望。
他身体有些支撑不住地往洗脸台旁踉跄,连带着大脑也开始晕眩,眼前的浴缸涌出了血,猩红的血,如浪潮一般朝他袭来,似乎想将他给吞没。
浴缸,血......
浴缸,血,全部都是血。
花雅闭了闭眼,想要逃离这里,但他此刻看不清路,视线已经被血红给包围。
他的左脚有伤,在往后退时没站稳,肩胛撞到了物品柜,发出呲啦的响声。
浴缸里的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流,花雅靠着瓷砖,缓慢地,泄力地坐在地上,一向自持的面容有些崩溃,他感觉自己已经浸泡在血海里,浑身黏湿,鼻息间全是血腥气。
过往的片段加快了倍数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循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花雅?花雅!”
门外有人在喊。
花雅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他紧闭着双眼,感觉已经快要窒息。